冷。湿。还有一股子铁锈混合着烂菜叶的怪味儿。
林清羽是被冻醒的，也是被疼醒的。后背断骨的地方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丹田那个破口子更像是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他残存的力气。但最要命的，是心口那根无形的锁链。
同命蛊。
它像条烧红的铁链，一头拴着他，一头连着怀里冰凉的苏璃。苏璃体内肆虐的剧毒带来的阴寒、濒死的虚弱、还有那股子劫星之力失控的灼热，正源源不断地、粗暴地顺着这条链子往他身体里灌。冰火两重天，还夹着钝刀子割肉似的虚弱感，折磨得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呃…”林清羽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费力地睁开眼。
头顶是浓得化不开的铅灰色阴云，沉甸甸地压着。细密的、带着腐殖质腥气的冷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砸在他脸上、身上，混着泥浆往下淌。他正靠在一堵爬满湿滑苔藓的残破石墙下，怀里紧紧搂着苏璃。
苏璃的情况更糟了。脸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嘴唇乌紫发黑。肩头那支骨箭像根恶毒的钉子，箭簇周围的墨绿色毒纹顽强地爬到了她纤细的脖颈边缘，如同勒紧的绞索。她的身体冰凉，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吊着一口气。同命蛊的联系微弱而危险，仿佛随时会彻底断掉。
不能躺在这等死。
林清羽咬着牙，用噬渊剑当拐杖，挣扎着把自己和死沉的苏璃从冰冷的泥水里撑起来。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记忆中兽皮纸上模糊提及的“鬼哭坊”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去。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发昏暗。穿过一片散发着恶臭的腐烂芦苇荡，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一条浑浊、湍急的黑色河流，如同腐烂巨兽的肠道，横亘在眼前。河对岸，依着陡峭山壁，密密麻麻地搭建着无数歪歪扭扭的吊脚楼和窝棚。这些建筑大多用腐朽的木材、锈蚀的铁皮和不知名的兽骨胡乱拼凑而成，东倒西歪，层层叠叠，一首蔓延到视线尽头。
昏黄、惨绿、暗红的灯光从无数狭小的窗口和缝隙里透出来，如同无数只窥伺的眼睛，在雨幕和夜色中闪烁不定，勾勒出一片光怪陆离、充满邪异生机的轮廓。
这就是鬼哭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混杂着劣质丹药、血腥气、腐烂食物、廉价脂粉和某种奇特熏香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隐约还能听到各种怪异的声响：尖锐的叫卖、低沉的咒骂、古怪的乐器嘶鸣、以及某种野兽压抑的低吼。
唯一的通道，是河上那座摇摇欲坠的破烂木桥。桥头歪歪扭扭地插着一块朽木牌子，上面用暗红色的、像是凝固血液的颜料，写着三个狰狞大字：鬼哭坊。字迹下方，还画着一个潦草的骷髅头。
林清羽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腥臭和雨水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他看了一眼怀里气息奄奄的苏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龙潭虎穴，也得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