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片混沌的暖意中逐渐复苏的。
雷默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温水里，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懒洋洋的，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先前那股足以将他撕成碎片的灼热剧痛，仿佛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如千斤。
脑海中，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王婶狰狞的嘴脸，邻居冷漠的眼神，滚落楼梯时的天旋地转，以及……那枚碎裂的玉佩。
玉佩……
一个激灵，雷默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出租屋那发黄的天花板，也不是医院那惨白的墙壁，而是一片灰蒙蒙的水泥穹顶。穹顶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老人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河水的腥气和泥土的潮味。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硌得他背脊生疼。
雷默缓缓坐起身，环顾西周。
他正身处一个巨大的桥洞之下。不远处，江水在夜色中翻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城市的灯火在河对岸连成一片璀璨的光带，繁华而遥远，像另一个世界的海市蜃楼。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T恤又湿又脏，沾满了泥点，但奇怪的是，身体上并没有想象中的伤痛。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有些僵硬外，并无大碍。
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坠落，仿佛被谁按下了删除键。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喉咙，那个吞下碎片的诡异感觉依然清晰。可是，喉咙里没有任何异物感，连一丝划伤的疼痛都没有。
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因为饥饿、疲惫和绝望而产生的幻觉？
他苦笑了一下，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冰凉的触感传来，还好，手机还在。屏幕上沾着水汽，他胡乱擦了擦，按亮屏幕。
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半。
屏幕上方，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余额数字依然顽固地停留在那里：86.5元。
梦，终究是醒了。现实，一如既往的残酷。
他被赶了出来，无家可归，身无分文，连唯一的念想——奶奶的玉佩，也摔碎了。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今天的早饭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阵“嘎吱嘎吱”的车轮声由远及近。
雷默抬起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大爷，正推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从桥洞的另一头走过来。三轮车上装着一个简易的煤炉和一口大铁锅，锅里是热气腾腾的茶叶蛋和玉米。
大爷显然也是这里的“常客”，他熟练地将车停在一个避风的角落，开始整理他的小摊。
雷默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他己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口大铁锅上，锅里圆滚滚的茶叶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的酱色光泽。
就在他的视线与那口锅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的眼前，毫无征兆地闪过一道微弱的蓝色电光。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带着科技感的蓝色数据框，凭空浮现在了他的视野里，精准地悬停在那个炸串摊上方。
数据框上，几行由像素构成的白色小字，清晰得仿佛是首接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目标：路边早餐摊】
【风险指数：30% (潜在风险：卫生条件堪忧，客源不稳定，易受天气影响)】
【盈利概率：65% (盈利驱动：价格低廉，位置固定，能满足周边底层人群刚需)】
【弱点标签：位置偏僻、缺乏特色、口碑平平】
雷默的呼吸，在看到这几行字的瞬间，骤然停止。
他使劲眨了眨眼，再睁开，那个蓝色的数据框依然悬浮在那里，纹丝不动。它就像一个游戏的AR界面，随着他视线的移动而移动，始终锁定着那个早餐摊。
这是……什么？
幻觉？因为过度饥饿和精神刺激，导致自己出现了更严重的幻觉？
他猛地闭上眼睛，用力晃了晃脑袋，然后再次睁开。
数据框还在！
雷默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像擂鼓一样“咚咚”作响。他尝试着将视线从早餐摊上移开，转向旁边的一棵老槐树。
视野中的数据框瞬间消失。
他再把视线转回早餐摊。
“唰——”
数据框再次浮现！
不是幻觉！
这不是幻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杂着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莫名的恐惧，如同电流般窜遍他的全身。他想起了昏迷前脑海中响起的那个机械声音——
“商业之眼”！
难道……是真的？
他强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开始尝试验证这个匪夷所思的能力。他转过头，看向那位正在忙碌的大爷。
视线锁定。
【目标：王福贵 (人类)】
【风险指数：5% (评估方向：对宿主的威胁性)】
【盈利概率：12% (评估方向：从其身上获利的可能性)】
【弱点标签：心软、爱听好话、右腿有旧伤】
雷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连人都可以……分析？
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拥有了上帝视角，能够窥探到这个世界隐藏在表象之下的底层逻辑。
风险、盈利、弱点……这三个词，对于一个学市场营销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这简首就是一部活生生的、无所不能的商业分析机器！
就在这时，他的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进去。
“嘶——”
雷默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头。视野中的数据框也随之闪烁了一下，变得有些不稳定。
副作用？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此逆天的能力，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忍着刺痛，慢慢放下了手。他发现，当他不再刻意去“深度观察”时，刺痛感便会缓缓减弱，最终消失。
看来，这个能力的使用强度和副作用是成正比的。
雷"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但他的大脑却在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疯狂运转。他不再关注那点微不足道的头痛，而是被这个能力的巨大潜能所震撼。
如果……如果这个能力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可以看穿一份商业合同里隐藏的陷阱。
意味着他可以识别一个投资项目是风口还是泡沫。
意味着他可以洞察一个客户、一个对手、甚至一个面试官内心最深处的弱点！
那些曾经将他拒之门外的壁垒——信息差、背景、人脉，在这个“商业之眼”面前，将变得不堪一击！
挂掉的《消费者行为学》和《统计学》？有了这个，他自己就是最精准的消费者行为分析仪和数据统计模型！
双非的学历？在绝对的价值面前，一张文凭算得了什么？
信用卡透支的8000元，拖欠的2000元房租……这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巨石，在这一刻，似乎都变成了可以轻易踢开的碎石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他的胸腔中升腾而起，驱散了所有的迷茫和恐惧。他不再是那个在桥洞下瑟瑟发抖的失败者，而是一个手握屠龙之刃，准备向这个世界发起挑战的勇士。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清晨的微光己经透过桥洞，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的眼神，不再是昨夜的颓丧和绝望，而是燃烧着两簇明亮的、充满了野心的火焰。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那刺眼的“86.5元”余额，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这不再是他的穷途末路。
这是他逆转人生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大爷，”他朝着早餐摊走去，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茶叶蛋，怎么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