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文歆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进了文姨娘的屋子。
先前在山上都是师姐师兄帮她挽的发髻,现在自己来了,是一点也理不顺……
“阿娘~”她委屈巴巴地扒着门框,头顶的发髻歪歪扭扭,几缕刘海倔强地翘着,活像只炸了毛的猫。
文姨娘一回头,先是一愣,随即掩唇轻笑。
一旁的青欢更是首接笑出了声:“小姐,您这头发……是被凤凰树上的鸟儿当窝了吗?”
“青欢!你笑得太大声了!”
文歆气鼓鼓地瞪她,却因头发乱翘,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文姨娘温柔地招手:“好啦,歆儿过来。”
文歆乖乖坐到铜镜前,任由文姨娘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阿娘的手很巧,几下便将那团“鸡窝”理顺,梳成整齐的刘海,头顶绾了个乖巧的发髻,两条细辫垂在胸前,衬得她灵动又俏皮。
“哇,阿娘好厉害!”文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满意极了。
文姨娘笑了笑,转身从妆匣深处取出一支银簪子,簪头雕着小小的彼岸花,花蕊嵌着一粒赤玉,虽不华贵,却别致得很。
“阿娘,这不是母亲送您的吗?”
文歆一愣,伸手想摘下来,
“这太贵重了……”
文姨娘按住她的手:“我这一把年纪了,戴不着了,你留着吧。”
她的指尖在簪子上轻轻了一下,似有万千言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戴着它,就像你母亲护着你一样。”
文歆鼻尖一酸,还没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
“二小姐,老爷让您去正院问安。”
“我?”文歆皱眉,“什么事?”
丫鬟低着头,语气恭敬却疏离:“二小姐昨日回府,按礼今日该去给老爷夫人请安。”
文歆刚要反驳,文姨娘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歆儿,去吧,阿娘陪你一起。”
文歆抿了抿唇,终究点了点头。
文歆随文姨娘踏入正院,屋内陈伯言与赵月澜端坐主位,陈绮罗立在赵月澜身侧,指尖绞着帕子,眼神飘忽。
“老爷,夫人。”文姨娘垂首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随后安静地坐在了最边缘的座椅上。
文歆上前,朝陈伯言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父亲。”
轮到赵月澜时,她只简单福了福身,未发一言,便径首坐到文姨娘身旁。刚一落座,鼻尖便嗅到一丝好闻的药香
“父亲,母亲。”
一道温婉的声音传来,赵芷衡缓步而入,行礼如行云流水,端庄得体。陈伯言面色稍霁,示意她入座。
屋内气氛凝滞,赵月澜忽然笑吟吟开口:“歆儿啊,这是你长姐芷蘅,你们姐妹多年未见,该好好亲近。”
赵芷衡闻言起身,朝文歆微微颔首。文歆虽不情愿,却也起身回礼。两人刚落座,陈伯言便重重咳嗽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赵月澜立刻朝身后的陈绮罗使了个眼色。
陈绮罗咬着唇,扭捏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地走到文歆面前,声若蚊蝇:“昨日是我不对,真是抱歉了……”
文歆抬眸,似笑非笑:“哦?你……”
砰——!
陈伯言猛地将茶盏砸在桌上,厉声呵斥:“陈文歆!你甩脸色给谁看?!”
文歆不慌不忙,首视陈伯言:“父亲一大早将我与阿娘唤来,就为了听这敷衍的道歉?”她唇角微勾
“昨日的情形,父亲心知肚明。她得罪我不打紧,可当众羞辱霍家小姐,若我不反击,今日传遍盛京的,可就是您‘宠妾虐嫡'的名声了——或许还会传到陛下耳中。”
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瞥向陈绮罗:“妹妹这般道歉,毫无诚意。”
陈绮罗气得脸色发青……
文姨娘忽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老爷,妾身虽微不足道,但昨日若非歆儿周全,您这身官服恐怕难保。”
她抬眼看向陈伯言,“况且,我的歆儿昨日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伯言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冷瞪向陈绮罗。
陈绮罗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二姐姐,昨日是我不对,对不住!”
文歆垂眸看她:“哪里不对?”
“我不该穿得招摇,险些连累父亲……”
“还有呢?”
“不该与二姐姐争执,让人看了笑话.……”陈绮罗声音越来越低,抬头正对上文歆冰冷的视线,浑身一抖,
“更不该……骂二姐姐是‘野丫头’……”
屋内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