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本送走花婶后,他摆开信纸,用心写着花婶所交代的任务,他此刻把花婶的所想以及她未曾提及的想法,一股脑儿都墨洒在这张充满人间温情的信纸上。二本对代写书信的责任心,被乡亲们一首赞许的。完稿后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叹息声中,感触生活不易,也想到了春菊和自己的处境。此刻他迫切想见春菊,尽管距离很近,想起了读过的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王二本推开房门,正午阳光洒在这个初冬的院落,院角边的枫树叶子开始变色,风中有两三张叶片漂浮着,旋落在地上。他的心情开始凝重了起来,他惦记着清晨在ATM机被吞噬的卡片和冥币。那种无法预知,隐隐不安的情绪,使他的脚步显得轻飘而不踏实。王二本明白,这个他土生土长的小镇,存在太多戏谑的流言,有太多的好事者会制造出太多的空穴来风。也许,此事件会压垮他一世的英名,也有可能带来污名而永远洗刷不了。他的无助慢慢地变成了无奈,他盼望着春菊的出现,他想跟她倾诉一上午所累积起来的担心和后怕。
“二本哥,你在家啊?”,一个期盼的声音震动了他的耳膜,他欣喜地看到春菊推着摊车进入她的院子,他原先浮着且欠安的心脏瞬间安稳下来了。
二本说:“我刚为花婶写了一封家信,现在出来想透一下气。”
春菊说:“哦,花婶挺不容易的,你可要好好写哦。”
二本说:“是啊,她确实遇到事情了,我在信中都写了。”
春菊说:“二本哥,你今天的气色不大好,是不是睡不好啊?”
王二本连自己都感觉到状态不好,他的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春菊根本不理解他现在心里的顾虑,他说:“没有啊,可能是昨晚隔壁家的小黄狗吵了我,睡得不大好。”
春菊说:“我咋没听到狗的叫声?可能是我睡得太死了,那只狗半夜的叫声确实可恶,你用棉花塞住耳朵就不会听到的。”
二本说:“那晚上,我按你的方法试一下。”
春菊说:“你中午吃饭了吗?我这里还有两个包子,你要吗?”
二本说:“我刚吃了一碗米线,肚子饱了。”
“你可是青壮年,得要保养好身子哦。”春菊说到二本的壮,不由地脸上漾起春潮,红晕上了脸,带着点娇羞。
二本此刻却无心欣赏她的娇容,满脑子的心事让他无暇顾及。
低声地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
春菊忽然发现了王二本今天的对话有些异样,她觉得感觉二本回话有些心不在焉,不像以往交流的样子。
“二本哥,你今天有心事?”她凭着女人特有的首觉好奇地问。
二本说:“我没有啊,就是感觉心里有点堵。”
春菊问:“你咋啦?”
她把满是水果的推车,停搁在她家门口,盯着二本满是踌躇的脸,她确认了他脸上有了隐约的皱眉。
二本说:“春菊,你能不能来我家?咱们唠一下?”
春菊说:“这大白天的,让人看到不好吧”。说完,春菊又娇羞了起来,她认为大白天与二本独处一室,让人发现又会闲话不止,虽然也渴望二本给她带来滋润和,但也得在有星星月亮的晚上,才能找到最佳的感觉。
二本说:“我真的想跟你聊天,聊我今天的事情,是大事件。”
春菊再次盯着王二本己改往日嘻哈的样子,她发现了他的认真和严肃的模样,她好奇着这个男人口中所谓的“大事件”,勾起了她想倾听、想了解的欲望。这几年来,己经默认了这个尽心尽责地为她在肉体和心灵上带来快乐的男人,她无法舍弃两人之间缠绵交合的。
春菊说:“好吧,不过我只能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我还得吃饭出摊。”
二本说:“知道了,你来我这里,就聊几句,不会耽搁你太久的。”
此时他用五味杂陈的心境,等着那个唯一让他可以信任和值得托付的女人。春菊放好推车后,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迈着轻盈的步伐,环顾着西周,确认没有让她制造麻烦的眼光后,快速地闪入二本的家门,并随手关上房门。王二本的老屋里,春菊第一次感受到二本被冰冻般的神态,他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灵动,言语也显得低沉而木讷。春菊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的好奇开始有了更多的期待。
“二本哥,你今天出啥事了?”春菊小声地问道。
王二本颤了两下嘴唇,张合了几下嘴巴,欲言又止地沉默了一会儿。清晨ATM机事件让他思路混沌,当美好的理想化为泡影的那一刻,反而成了不安的负担。他有顾忌,不堪的后果会崩塌自认清高的人设,也有可能会成为乡里乡亲们唾弃的对象和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无法面对眼前这位决定钟爱一生的女人。他百般痛苦地思索着,寻找恰当的表述方式,空气在这间破旧的屋子凝固了。王二本欲言又止的沉默,春菊的心顿时打起了鼓,她原先的好奇掺进了紧张。
“二本哥,你出啥事啦?你倒是说呀。”春菊着急地逼问着。 “春菊,我出事了。”二本鼓起勇气地说。
“二本哥,你咋啦?”春菊睁大眼睛蹦出很多弯曲的问号。
二本说:“这次我可能闯祸了,而且是大祸。”
春菊问:“你能出啥祸,不会吧,你慢慢跟我说,我能帮得上忙吗?”
二本说:“你可能帮不了,没有几个人能帮得上忙。”
他们对话时,春菊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眼神在飘浮不定,无处安放的神态确是他惹上了祸端,她不确定这事情的严重程度。春菊不断的问询之时,王二本低头看着脚上那双破旧的球鞋,右手卷弄着衣角,像犯事的孩子接受家长的质问。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在ATM机上发生的事情,说着他那些所制造出的奇闻怪事。春菊竖着耳朵仔细在听,她原本粉红的小脸蛋慢慢变的白了起来,一种没有血色的白。慢慢地,她的眼睛起了雾,眼眶中有了泪水转动,她心疼着眼前这位焦灼的男人,也担心他即将面临着的后果。她的确忘不了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精神和肉体上的欢愉,她也常常要想彼此拥有终生。此刻,她暗下决心,要与眼前这位糟糕的男人共同面对未知的命运。
王二本说完以后,他抬起头瞄了一眼春菊的反应,他想等着一个答案,等着这位此生唯一睡过的女人的答案,惧怕犯事恶果会无情的割裂他与她的交往,但他想知道结果。空气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冻住了,整个房间如同冷库一般,充满着阵阵刺骨的寒意,春菊身子在轻微的发抖。沉默了大约十分钟后,春菊苍白的脸逐渐红润了些,她对这个糊涂男人所犯的糊涂事,凭借她的生活经历而养成的洞悉事物的能力,有了处理意见和对策。
她轻声地说:“二本哥,我们一起面对这件事情,不过你不能犯浑了,否则我会伤心的。”
二本抬头望着春菊,从她捎带责备眼神中发现了坚毅和主见,他连忙回答说:“好的、好的,春菊,我以后都听你的,再不犯错了。”
春菊说:“你下午去趟银行,向领导坦白这事情的经过,看看能不能得到谅解,如果银行还没报案的话,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公安己经介入的话也算投案自首行为,这边我请人出面说说好话。”
请人出面说情的话,那不是这事情传遍驮岭镇了?那样岂不是让他丢大了脸?王二本在心里嘀咕了几下,脸上似乎有了些难色。见状,春菊严肃地说:“二本哥,你这事情是无法隐瞒的,因为你有大量犯事的证据,你的银行卡还在机子里,还有冥币也在里边,越及时处理对你越有利啊。”,王二本原先自欺欺人而蒙混过关的想法,一下子被春菊的话给戳醒,他觉得春菊的话句句在理,不管结果如何,都得去闯闯这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