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泥沼

仙源宗 宗门口

手持木棍，满身污血、蓬头垢面的一人颤巍地走到宏伟、临仙镜的界口，满是伤口首至溃烂的手臂从破烂的衣袖中伸了出来，乱发下的嘴唇几经蠕动，终于在宗门口两旁守门弟子赶人之际，沙哑如干裂树枝摩擦，“我............解赤羽..............”

气音吐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解赤羽塌弯了腰，双膝跪在地上，粘腻恶心的血液连带着黑色的液体垂落粘黏在地，手中的木棍“砰”的一下倒地，紧随其后，他人也跟着混了过去。

守在巍峨宗门前最靠外的两名灰青衣弟子见此，面面相对，疑惑从两人脸上清楚地浮现，视线最后落在倒在宗门前的乞丐上。

他们怎么听见这乞丐说............解赤羽三个字，难道是他们听错了？

倒不是几人听不到，只是听不清楚乞丐说的什么，像是喉咙处堵了一团淤血，讲话模模糊糊的，又似多日不曾喝水，干涩得厉害。

最后，到底是一个守门的外门弟子走上前去，临近眼前乞丐时，腿脚自然一抬，想要踢解赤羽一脚，眸子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蹲将其翻了个身，又胡乱地用手将其脸上的乱发拨开，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映入他眼帘。

他猛地瞪大了双眸，身子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声音有一瞬间的失真，过了几秒，平复了一下震惊的情绪，他大声，甚至算得上是尖叫，情绪压抑又澎湃。

“是！是解赤羽！！是解赤羽！！”

“解师兄回来了！！”

原本瞧说话弟子神态不对，正赶过来的外门弟子听见他这样说话，身子顿了顿，脸上隐藏的嫌弃瞬间了无，取而代之的便是满脸的欣喜，快步靠近解赤羽。

“真是解师兄？”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外门弟子回头，朝不远处的灰青衣扬声道：“快，快通知掌门和无青剑尊，说解师兄回来了！”

.............

“他的伤势如何？”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沉寂的屋内响起，带着冰雪飘动的响动。

话落，无一人回答问者的言语，良久，一只手抽离罗汉塌上男子的手腕，幽幽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度的无力和不忍，“师兄，赤羽的伤很重............”

黑眸白发的男子看了一眼床上的重伤昏迷的弟子，眉头微蹙，身上完美的三象锻没有凌乱分毫，淡唇微抿，没有说话。

俞玉骨作为解赤羽的师尊没有说话，但有人说话了。

“师叔，我师兄的伤势能否痊愈？时间长短不是问题，我愿意在此期间照顾师兄。”

一个身着深青色长袍的男子从俞玉骨身后站了出来，目光越过一众长老和物品，遥遥落在脸色苍白的男子身上，幽黑幽黑的眸子内闪烁着亮光，无人知晓，无人看见。

俞玉骨转头看向白君影，眉间的愁绪抚平了几分。

“君影，你有心了。”

白君影注意到俞玉骨的视线，垂头不好意思与俞玉骨对视，昏暗之下，一抹止不住的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

“师尊，作为师兄的师弟，这是我该做的，也是我乐意做的。”

为解赤羽把脉、检查伤势的三五药尊见此，面上并未露出对白君影的赞赏，目光首首地落在曾惊艳才才的男子身上，骤然说出方才隐云喉咙内的言语。

“赤羽............赤羽金丹皲裂，全身经脉不全，伤势极重，日后恐难以修复，甚至沦为废人，与人间凡人于百年后死去。”

最坏的处境，她还是往轻了的说，应该是体内伤情无法彻底解决，不过几年、十几年就会丧失生命，化作天地的一捧土。

“啊！”

白君影小小惊呼一声，黝黑的眸子内透露出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师兄这样一个惊世天才，怎么会沦落至此？！”

俞玉骨清冷出尘的眉眼上也带上了几分惊讶和暗色，身子上前几步，离近床榻，“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没有解决解赤羽经脉断裂、金丹损坏的方法吗？

三五药尊收回落在解赤羽身上的目光，眼中带着哀伤，摇了摇头，目前是没有的。

而后，她又从衣袖内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刻有花草的沉黑盒子，将其打开，只一瞬又合上，白莹光一闪而过，认真嘱咐：

“此乃定生丸，每九天吃上一颗，辅之旁人灵力修复，八十一天为疗程，堪堪能保住赤羽的性命。”

三五药尊将手中由阴沉木所制的木盒递给俞玉骨，转身朝外走去。她得回去翻翻古籍，看看解赤羽的伤，她到底能否治！

伴随着轻微的关门声，俞玉骨手指捏着木盒，缓缓靠近床榻，最后落身于床边，打开木盒，捻起泛着白莹光亮，细看又浮有银纹的丹药，将其塞入苍白唇内。

与此同时，清冷声音自床榻旁响起：“君影，你先回去吧。”

白君影张了张唇，本想说他来为师兄疗伤，最后想到师尊的修为，最后还是闭上嘴巴，神色晦暗地离去了。

在门又一次关上后，床上男子颤了颤睫毛，睁开了双眸，无神地看着床顶的帷幔 ，“师尊.............”

解赤羽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如刀割，疼痛干涩，“我真的是一个废人了吗？”

俞玉骨沉默地看着解赤羽。

解赤羽勾了勾唇，苍白无力，微红的眉眼间带着说不出来的苦涩，而后他缓缓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之中。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倘若没有大造化，他这辈子算是就这样了。

可人在体验过风光肆意的生活后，又怎甘落入平凡普通的生活呢？

解赤羽是不愿的，可这种事情的发生又岂是他能够决定的。

俞玉骨实现上移，注意到解赤羽无意垂落的一滴晶莹，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微动，没有将其拭去，只道：“现下，你要好好活下去。”

至于别的，以后再提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