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拼了！”燕云一咬牙，猛地刹住冲向大门的脚步。他眼疾手快，右手从旁边一具黑甲士兵尸体旁抄起一把沉重的长刀，左手顺势就在地上狠狠抓了一把混杂着碎石的湿泥。
他几步就冲到妞妞那庞大的身躯前。
此刻妞妞正狞笑着，再次举起那巨拳，准备给地上奄奄一息的福文最后一击！
“住手！！”燕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声！
妞妞闻声，动作一顿，诧异地抬头看向这个不知死活冲过来的“将军”。
就是现在，燕云双手紧握那柄沉重的长刀，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妞妞挡在身前的粗壮手臂狠狠劈乱砍过去，他不懂刀法，只知道倾尽全力。
“咔嚓——！”
一声刺耳的脆响！断裂的并非妞妞那粗如树桩的手臂，而是燕云手中那把劣质的长刀，刀身从中崩断，半截刀刃旋转着飞了出去。
“……”燕云差点骂娘，这破刀质量也太坑爹了！但他根本没时间吐槽。就在妞妞因刀断而微微愣神的瞬间，燕云蓄势待发的左手猛地扬起！
“老子实在打不过你！就用点下三滥的手段了，对不住了！”伴随着一声怪叫，燕云将手中那把混杂着碎石沙砾的湿泥，狠狠地、精准地朝着妞妞那双铜铃大眼糊了过去！
“啊！！”妞妞猝不及防，眼睛被沙石和泥水糊了个正着。
剧痛和异物感让他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下意识地松开抓着福文脚踝的手，两只蒲扇般的大手疯狂地揉搓着眼睛。
机会！燕云没有丝毫犹豫，他扑到地上，一把抓住福文的手臂，用肩膀顶住他的腋下，爆发出全身仅存的力量，将这个重伤的同伴硬生生地架了起来。
“戴草帽的，别打了，跑了，再不跑咱们全得死在这儿。”
他一边架着福文踉踉跄跄地往大门口冲，一边朝着湖边还在激战的草帽客嘶声大喊，声音因为用力而破音。
湖边，草帽客听到燕云的嘶喊，剑势骤然一变。
他身体猛地一个原地高速旋转，宽大的墨绿斗笠如同飞轮般旋开！
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光的暗器，如同暴雨梨花，从旋转的斗笠和袖口中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劈头盖脸地射向可乐。
“雕虫小技！”可乐厉喝，双手急速挥动，悬浮的双刀化作一片幽蓝的光轮，叮叮当当将射来的暗器尽数格挡击飞，火星西溅！但这一阻隔，也给了七弟宝贵的脱身时间。
七弟毫不犹豫，足尖一点地面，身体如同轻烟般倒掠而出，几个起落便追上了踉跄前行的燕云和福文。
三人狼狈不堪地冲出军营大门，早己守候在此、箭囊己空的白都和巧旗立刻迎上。
白都二话不说，一把接过燕云肩上重伤昏迷的福文，扛在自己肩上。
巧旗则警惕地回身，拉满了空弓，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追兵的方向。
“走！去寺庙！快！”燕云喘息如牛，感觉肺都要炸了，但丝毫不敢停留。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身后军营里妞妞是否揉开了眼睛，可乐是否追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远离这个鬼地方！
五个人，带着一个重伤员，不敢浪费哪怕一秒，如同丧家之犬，朝着黑暗中那座唯一能提供些许庇护的破败寺庙方向，亡命狂奔！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死寂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望着那几个人连滚带爬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妞妞和可乐却并没有追击的意思。
妞妞揉了揉还有些沙涩的眼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嘿，那小崽子，倒有几分狠劲儿，居然能伤着老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又瞟向旁边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的可乐，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呢？死娘炮，被那个戴草帽的小子揍得够呛吧？灰头土脸的。”
“哼！”可乐尖细地哼了一声，抬手理了理黏在脸颊上的湿发，动作带着股刻意的妖娆，“你也好意思说我？手不是也被划开了？还是多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我这就回去复命了。”
他白了妞妞一眼，扭身就走。
妞妞看着他们逃窜的方向，正是那座黑黢黢的山影，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行。他们往山里去了，正好！咱们这几日就钉死在这儿，让燕云这龟孙子插翅也难飞回洛城！只要把他困死在这儿，公子爷的大计就成了。我看姓燕的现在就是个空架子，身边那几个帮手是有点本事，可惜人太少，翻不起大浪。老子一个人守在这儿，绰绰有余。”
破败的寺庙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几个人连滚带爬地逃回来，立刻围住重伤的福文。
白都撕开福文染血的衣襟，露出下面青紫的胸膛，巧旗飞快地递上清水和干净的布条。福文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嘴唇微微翕动着。
燕云凑近他嘴边，只听福文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将…将军…自打跟着您…您真把我…当亲兄弟看…真…真怀念…以前…一起打猎…练武…的日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燕云的鼻腔。他明明没有那些记忆，可福文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眷恋，像滚烫的烙铁熨在他心上。
他感觉眼眶发热，不受控制地，一滴眼泪“啪嗒”砸在福文冰冷的手背上。
福文似乎感觉到了，眼皮费力地抬了抬，声音更弱了：“将军…我…我从小…没了爹…娘…一个人拉扯我…参军后…每次…军饷…都托人…带回去…给娘…现在…我怕…怕是不行了…求…求将军…以后…替我…照看…我娘…”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燕云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他拼命点头，喉咙哽咽：“放心，福文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大娘，把她当亲娘。”
福文苍白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极淡的释然，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愤怒取代：“将军…那…安德荣…如此…害您…天理不容…我…我多想…亲手…宰了他…替您…报仇…可惜…可惜…做不到了…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忽。
“别说了！福文！”燕云急得抓住他的手，那手冰凉得吓人，“仇什么时候都能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给我挺住！听见没！挺住！”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福文的眼睛，在燕云焦灼的目光中，慢慢地、慢慢地合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