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的大军离京那日,苏婉没去城门送行。她在药局里支起大锅,正给流民营的孩童熬着预防时疫的汤药,木勺搅动着褐色的药汁,咕嘟声里总掺着些莫名的空落。
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几个药童跑进来喊:“苏姐姐,你看!”她探头望去,只见玄甲军的队伍正穿过街口,最前面的那匹黑马背上,赵宸的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而他腰间的兵符囊旁,竟系着个小小的药包,随风轻轻晃悠——那是她昨夜塞进他行囊的,里面装着安神的薰衣草。
“将军回头了!”药童指着街口,苏婉慌忙缩回身子,心跳得像擂鼓。等她再悄悄探出头时,队伍己走出很远,只留下马蹄踏过青石板的余响,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草药香。
三日后,南境送来第一封战报,说大军己渡过淮河,奇袭了南境藩王设在渡口的粮仓。苏婉把战报贴在药柜内侧,每日抓药时都要看上几眼,首到字迹被水汽浸得模糊。
这日傍晚,太后派人来请她进宫,说是近来总睡不安稳。慈安宫的烛火下,太后握着她的手叹道:“赵将军在南边打得多苦,哀家夜里总能梦见刀光剑影。”她忽然从枕下摸出个平安符,“这是哀家求了高僧开过光的,你替哀家收着,等他回来,亲手交给他。”
苏婉接过平安符,黄绸上绣着的“平安”二字针脚细密,像藏着千言万语。正欲道谢,却见瑞王的内侍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地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的手猛地一颤,平安符掉在地上。
“怎么了?”苏婉捡起符,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太后望着她,眼圈泛红:“南境战报……赵将军中了藩王的埋伏,被困在青石峡,粮草断了三日了。”
药柜内侧的战报仿佛在眼前炸开,苏婉只觉头晕目眩,手里的平安符烫得惊人。她忽然想起赵宸临走时说的话,说等他回来看薄荷开花。那些刚冒出嫩芽的薄荷,此刻还在药局后院怯生生地立着,怎么能不等他回来?
“太后,臣女请命,去南境!”苏婉猛地跪下,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臣女懂些草药,或许能帮上忙。而且……”她攥紧平安符,“将军的药快用完了。”
太后看着她鬓角的玉兰簪,忽然想起先帝曾说,真正的牵挂,从不是守在原地等,而是明知前路凶险,也愿意往前多走一步。她扶起苏婉,将平安符塞进她手心:“去吧,让瑞王给你调一队亲兵,路上千万当心。”
走出慈安宫时,暮色正浓。苏婉回头望了眼皇城,又望向南方,那里的夜空或许正被战火染红。她摸了摸怀里的药箱,里面除了金疮药和安神汤,还有那支赵宸送的玉兰簪——她取下来贴身戴着了,总觉得离得近一些,他就能早点收到这份平安。
药局的门板重新上好,上面贴着张字条,是她亲笔写的:“暂闭三月,归期待君。”风穿过街巷,卷起字条的边角,像在替她一遍遍默念:南境的风再烈,也要等那个带着兵符的人,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