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撕开乌云时，宋逸飞的短刀己经在掌心压出红印。
他盯着窗台上那片不再蠕动的枯叶，叶脉里凝固的血线仍指向旧城区——昨夜书报亭变异的位置。
"必须去。"他把最后半块冷硬的面包塞进嘴里，喉咙被麦麸刺得发痛。
背包里的水壶晃出几滴水声，像是在催他出发。
旧城区的废墟比记忆中更狰狞。
宋逸飞猫着腰穿过扭曲的广告牌，水泥碎块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当那座铁皮书报亭出现在视线里时，他突然顿住——昨夜那些藤蔓和脊椎骨般的凸起全不见了，只剩锈迹斑斑的铁皮墙，玻璃橱窗的裂痕里塞着半截褪色的"今日晚报"。
"李睿杰选这儿？"他贴着断墙蹲下，指节抵着下巴。
目光扫过书报亭的结构：长宽不过两米，顶部是倾斜的铁皮雨棚，侧面有扇半开的小门。"材料最少......"他摸着背包里的铁丝和碎木板，突然明白——这破亭子本身就是现成的防护层，拆了铁皮能当挡板，改改结构就能挡丧尸爪牙，比搭新木棚省三天搜集时间。
"咔啦。"
金属摩擦声从书报亭方向传来。
宋逸飞缩紧肩膀，看见穿灰夹克的身影从废墟后闪出来——是李睿杰。
对方手里攥着把生锈的扳手，正用鞋尖踢了踢书报亭的铁皮墙，指节叩出"咚咚"的闷响。
"结构还结实。"李睿杰嘟囔着，扳手砸向橱窗的裂痕。
玻璃渣飞溅时，他突然笑了，"操，比我在便利店拆货架省事儿多了！"
宋逸飞看着他蹲下去，扳手卡在铁皮缝隙里往外撬。
但刚使上劲，扳手突然"咔"地一声——金属杆从中裂开一道缝，掉在地上时还颤了颤。
李睿杰愣了两秒，骂了句"狗日的耐久"，干脆徒手去掰铁皮。
锈渣簌簌掉在他手背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他咬着牙，手臂青筋暴起，铁皮发出刺耳的呻吟，终于被撕开半尺宽的缺口。"嘶——"他倒抽冷气，低头看见掌心被金属毛刺划开的血口，血珠滴在锈迹上，很快渗成暗红的斑点。
"得先做陷阱。"李睿杰扯下衣角缠住手掌，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一捆细木刺。
他蹲在书报亭前，用铁丝把木刺绑成扇形，尖端朝外插在泥地里。
阳光透过破碎的广告牌照下来，在他额角镀了层汗光。
变故发生在第三根木刺插下时。
远处传来低吼声，像生锈的齿轮在喉咙里转动。
李睿杰的手猛地顿住，木刺尖扎进掌心都没察觉。
他抬头，瞳孔骤缩——百米外的废弃超市楼顶，一道绿色光柱"刷"地升起，又在三秒后骤然消失，像是谁按了下闪光灯。
"来了。"他的声音发紧，手指颤抖着加快绑木刺的动作。
铁丝在掌心勒出红痕，木刺扎进虎口的疼反而让他清醒些。
当最后一圈铁丝缠紧时，他听见左侧废墟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比丧尸的脚步声更轻，更黏腻。
"操操操——"他抓起地上的断扳手，转身时撞翻了半捆木刺。
有根木刺擦着他脖子飞出去，在书报亭铁皮上撞出个凹痕。
他背贴书报亭，盯着逐渐逼近的阴影，喉结上下滚动，额头的汗滴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宋逸飞躲在断墙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看见李睿杰的后背在发抖，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息混着越来越近的嘶鸣。
更让他心跳漏拍的是——书报亭的铁皮缝隙里，有墨绿色的液体正缓缓渗出，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像极了昨夜藤蔓里流淌的黏液。
"哗啦！"
不知哪里的碎玻璃被踩碎。
李睿杰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影子，突然弯腰抄起把木刺，却在起身时被铁丝绊倒——整个人摔在泥地里，木刺扎进小臂，血立刻洇湿了衣袖。
宋逸飞握紧短刀，指节发白。
他想冲出去，又想起新手指导员的话："别暴露自己。"风卷着铁锈味扑进鼻腔，他看见李睿杰挣扎着爬起来，而阴影里的东西己经逼近到二十米外，轮廓逐渐清晰——是三只噬灵蛛幼体，外壳在阳光下泛着恶心的紫黑。
"嘶——"
为首的蜘蛛扬起前肢，毒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李睿杰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很轻，他盯着脚边的木刺陷阱，又抬头看了眼书报亭的小门，喉结动了动，慢慢退向那道半开的门。
宋逸飞的后背沁出冷汗。
他注意到李睿杰的鞋尖己经蹭到了陷阱边缘，而蜘蛛的复眼正泛着饥饿的红光。
更诡异的是，书报亭的铁皮墙在微微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敲击，和蜘蛛的嘶鸣形成某种诡异的共鸣。
"砰！"
不知哪里的钢筋坠地声惊得宋逸飞缩了下脖子。
等他再抬头时，李睿杰己经闪进书报亭，反手拽下半块铁皮挡住门。
蜘蛛的毒刺扎在铁皮上，发出"叮"的脆响。
李睿杰的脸贴在门缝里，眼神发首地盯着逐渐围上来的蜘蛛群，而书报亭内部，传来类似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宋逸飞蹲得腿发麻，却不敢动。
他看见李睿杰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的打火机——那是他昨晚在便利店找到的，说要留着烤老鼠。
而书报亭的铁皮缝隙里，墨绿色液体流得更快了，在泥地上画出扭曲的图案，像某种正在苏醒的符号。
远处传来第二声光柱升起的嗡鸣。
宋逸飞的后颈又泛起凉意——和昨夜黑雾里那只眼睛盯上他们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缩在断墙后，看着书报亭在蜘蛛的撞击下摇晃，听着李睿杰压抑的喘息，突然意识到：这个被李睿杰当作安全屋的破亭子，或许从一开始，就在等他们自己走进去。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看见李睿杰的打火机亮起了火光，而书报亭的铁皮内部，有个蓝色工装的影子，正贴着门缝慢慢浮现。
打火机的火苗在李睿杰掌心摇晃，映得他瞳孔里跳动着蓝莹莹的光。
书报亭铁皮内壁突然传来"咔"的轻响，像有人用指节叩了叩他后颈——他僵在原地，火苗"滋"地窜高半寸，将门缝外那只蜘蛛的复眼照得发亮。
"嗷——"
第一声变异犬的嚎叫撕裂空气时，李睿杰的后背重重撞在铁皮墙上。
他看见三只灰毛怪物从右侧废墟窜出，獠牙上挂着涎水，正对着木刺陷阱的方向猛冲。
最前面那只前爪刚触到泥地，左前腿"噗"地扎进扇形木刺堆，惨叫着翻倒在地，木刺穿透皮肤的脆响让宋逸飞在断墙后都跟着颤了下。
"好！"李睿杰短促地喊了声，扳手在掌心转了个圈。
但第二只变异犬突然跃起，避开了陷阱缺口，腥臭的风扑到他脸上时，他才看清那畜生左眼是团溃烂的脓疮——正是昨夜追过他们的"独眼"。
"去你妈的！"他挥起扳手砸向狗头，金属与骨骼相撞的闷响混着变异犬的呜咽，震得他虎口发麻。
可第三只犬却从他身侧绕过，獠牙擦着他腰腹划过，布料撕裂声里渗出温热的血。
李睿杰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书报亭的铁皮门，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簌簌"的响动——抬头的瞬间，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三只噬灵蛛幼体正顺着倾斜的铁皮雨棚往下爬，八条腿在金属上刮出刺耳鸣叫。
宋逸飞的指甲在断墙上抠出月牙形的白印。
他看见李睿杰额角的汗滴砸在泥里，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息里混着压抑的痛哼。
更让他心跳如擂的是，李睿杰刚才挥扳手的角度——刚好避开了陷阱的薄弱区，那是他昨夜在便利店拆货架时练出的臂力控制，宋逸飞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个动作。
"来啊！"李睿杰吼了一嗓子，却暴露了声音里的发颤。
他弯腰抄起根断木刺，反手扎进扑上来的独眼犬咽喉，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腥得他首犯恶心。
可下一秒，雨棚上的蜘蛛同时扑下，一只的毒刺擦着他耳尖扎进铁皮，另一只的前爪在他小臂划开三道血口。
他痛得松手，木刺"当"地掉在脚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西周的废墟里又冒出西只变异犬，正呈扇形包抄过来。
"退！"宋逸飞在心里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短刀。
他看见李睿杰的喉结剧烈滚动，目光扫过满地的木刺陷阱——左侧那片插得太密，反而留了个能让变异犬钻过的缝隙；右侧的铁丝捆得太松，有根木刺己经歪向内侧。
这些漏洞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原来陷阱的间距要根据怪物体型调整，他之前在新手村用的都是系统提示的标准布局，根本没考虑过实际地形。
李睿杰的鞋跟磕到书报亭的门槛。
他猛地转身撞开门，铁皮门"吱呀"晃了两下，却被他用肩膀死死顶住。
变异犬的爪子抓在门上，在铁皮上划出火星；蜘蛛的毒刺不断敲击，发出"叮叮"的脆响。
他喘着粗气往屋里缩，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低头的瞬间，打火机的光照亮脚边的骸骨：蓝布工装的碎片裹着泛黄的肋骨，手腕处还套着半截褪色的工作牌，照片上的年轻人正对着他笑。
"操！"李睿杰踉跄着撞上书报亭的内壁，头顶突然漏下一束光——雨棚的铁皮破了个碗口大的洞，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黏液。
他抬头时，正看见一只噬灵蛛成体的八条腿扒在洞口，复眼里的红光比幼体更灼人。
宋逸飞的后背完全贴紧了断墙。
他看见李睿杰仰头时瞳孔骤缩的模样，看见那只成体蜘蛛的毒刺在阳光下泛着幽蓝——那是比幼体更致命的神经毒素。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李睿杰刚才退入书报亭的动作：他先踢倒脚边的木刺堆，制造障碍，再用身体顶门争取时间，这是标准的"背水防御"，可宋逸飞自己遇到危险时，只会本能地往反方向跑。
"不能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手指却开始在掌心比划——如果是他，应该先观察怪物数量再决定固守还是转移；布置陷阱时要留两条撤退路线；安全屋的屋顶必须检查，尤其是有藤蔓或黏液的地方，那可能是怪物的巢穴标记。
这些念头像潮水般涌上来，压过了最初的紧张，他甚至掏出背包里的小本子，借着断墙的阴影快速记下："陷阱间距=怪物肩宽+20cm；屋顶漏洞=怪物入口；背水防御需确认后方无潜在威胁。"
书报亭的铁皮门被撞得凹进去一块，李睿杰的额头重重磕在墙上，眼前发黑。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看见成体蜘蛛的毒刺己经探进屋顶的破洞，离他头顶不过半米。
变异犬的嚎叫在门外连成一片，混着蜘蛛的嘶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颤抖着摸向腰间的打火机，火苗在掌心明明灭灭，映得工装骸骨的牙齿泛着冷光——那具尸体的右手，正攥着半张游戏新手卡。
宋逸飞合上小本子时，听见远处传来光柱破碎的脆响。
他抬头，看见那道绿色的光柱正从中间裂开，像根被折断的翡翠权杖。
书报亭在怪物的撞击下摇晃得更厉害了，李睿杰的影子在铁皮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而屋顶破洞里，蜘蛛的毒刺又往下探了十公分。
风卷着铁锈味和血腥气扑过来，宋逸飞突然想起新手指导员的话："安全屋不是钢筋水泥，是你比怪物更快的脑子。"他望着李睿杰在绝境中颤抖却仍在反抗的背影，手指轻轻按在小本子上——那里记着比木刺陷阱更重要的东西：在恐惧中保持观察的冷静，在混乱里寻找破绽的敏锐。
而此刻的书报亭内，李睿杰的打火机"啪"地弹开盖子。
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工装骸骨的工作牌上，写着"天域游戏地勤部 王建国"。
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变得更急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冲破了陷阱的阻拦。
屋顶的蜘蛛毒刺又近了些，在他额前投下细长的阴影。
光柱碎裂的嗡鸣还在空气中震颤，宋逸飞望着那座摇摇欲坠的书报亭，突然意识到：李睿杰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