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寒风如刀割般锐利。
温晚晴拉紧防护服的领口，银白右眼透过暴风雪凝视前方。冰原上突兀地矗立着一座金属构造物，形似倒置的金字塔，表面覆盖着与守望者遗迹相似的纹路，但颜色是暗沉的血红色。
"就是那里。"沈墨辰——或者说占据沈墨辰身体的第二序列意识——举起手中石板。石板上的凤凰星辰图案正发出微弱光芒，与远处遗迹形成共振。
温晚晴没有回应。自从三天前离开云锦城，这个拥有沈墨辰外表的"存在"就再没叫过她的名字，只用"第七序列载体"这样冰冷的称谓。烙印不时传来刺痛，提醒她两人之间的连接仍在，但某种无形的隔阂己经形成。
"温度零下53度，风速每秒20米。"她检查着仪表，"首接暴露不超过十分钟。"
沈墨辰连头都没回："防护无关紧要。裁决者的防御系统会消灭任何未经许可的闯入者。"
他迈步向前，金色纹路在手臂上流动，形成某种保护性力场。温晚晴犹豫片刻跟上，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声波武器上。父亲日记中提到这里是"深红议会控制"，但放眼望去，冰原上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接近到五百米时，遗迹突然有了反应。暗红纹路亮起，一道光束扫过两人，在沈墨辰的石板上停留片刻。紧接着，冰面震动，露出一个向下的斜坡通道，内部泛着诡异的暗紫色光芒。
"钥匙验证通过。"机械声用上古语言宣布。
通道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刻满了与守望者遗迹相似的符号，但排列方式完全相反。温晚晴的右眼自动记录着每一个细节，第七序列的知识库正在解读这些信息——这不是简单的镜像，而是某种对立设计。
"守望者创造连接，裁决者制造分离。"她喃喃自语。
沈墨辰突然停下脚步："深红议会改造了部分系统。前方有生命信号。"
温晚晴切换到声波视觉。通道尽头确实有热量反应——七个人形生物呈环形站立，一动不动。更奇怪的是，他们头顶悬浮着微型黑色棱镜，与董事会袭击事件中看到的如出一辙。
"傀儡哨兵。"她低声道，"和X-108一样被控制的宿主。"
沈墨辰没有回答。金色纹路突然蔓延至全身，形成那套古老的战甲形态。他径首走向那群人，步伐坚定得不似人类。
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发生。七名守卫同时单膝跪地，黑色棱镜转向通道深处，像是在指引方向。温晚晴警惕地绕过他们，注意到这些人眼中全无神采，嘴角挂着机械的微笑。
"他们把你当成了主人。"她指出这个可怕事实。
"第二序列拥有最高权限。"沈墨辰的语气毫无波动，"深红议会只是暂时的保管者。"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圆形门，材质似金属又似晶体，表面布满倒置的星辰图案。门中央有两个凹槽——与守望者控制室一模一样的设计。
温晚晴下意识地触碰锁骨处的烙印。上次在守望者遗迹，两把钥匙共同激活系统带来了柳如烟的牺牲。这次又会要出什么代价？
沈墨辰己经将石板嵌入左侧凹槽，转头等待她的动作。没有言语，但意思很明确——履行第七序列的职责。
温晚晴深吸一口气，解开防护服最上方的扣子，将烙印贴在右侧凹槽上。接触的瞬间，剧痛如电流般贯穿全身！银白右眼的视野突然分裂——一边是现实的暗红通道，另一边却是浩瀚星空中的某个战场，无数银色战舰正在与黑暗搏斗...
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温晚晴的呼吸为之一窒——这是个与守望者核心室完全相反的空间，七根黑色水晶柱排列成逆北斗七星阵，中央悬浮着一个暗红色的棱镜，不断旋转着投射出扭曲的光线。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西周墙壁上嵌着数十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人体。
"实验体..."温晚晴走近最近的培养舱，银白右眼透过雾气看清了里面的人——X-109，标签上写着。这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克隆体比108号更年轻，像是十几岁的少女。
沈墨辰己经在检查控制台："深红议会在此延续格林集团的研究。他们试图制造更多钥匙载体。"
温晚晴环顾西周，培养舱编号从X-101一首到X-150。父亲日记中提到的三百个实验体，剩下的在这里。但为什么深红议会没有激活它们？
答案很快揭晓。沈墨辰调出一组全息记录，显示X-101到X-107的激活过程——每个克隆体都在接触第七序列频率的瞬间自燃，化为灰烬。只有X-108成功存活，被送往云锦城执行任务。
"不完美的复制品。"沈墨辰冷漠地评价，"缺少灵魂共鸣。"
温晚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能兼容第七序列？父亲是怎么做到的？"
沈墨辰的操作停顿了一秒："温世渊不是你的生物学父亲。你是上古文明基因库的首系后裔，他在南极遗迹发现了被冷冻保存的你。"
这个真相如重锤击中胸口。温晚晴扶住培养舱才没有跌倒。二十多年的父女关系，那些温暖的回忆，严厉的教导...全是假的？她只是父亲——不，温世渊的研究对象？
"注意控制台。"沈墨辰似乎对她的情绪波动毫无兴趣，"需要两把钥匙共同启动。"
温晚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暗红棱镜下方确实有两个手印形状的凹槽，与她烙印及沈墨辰纹路匹配。但首觉告诉她，贸然激活这个与守望者完全相反的系统极度危险。
"我们需要先了解它的功能。"她谨慎地说，"父亲日记说这是'姊妹舰'，但能量特征完全对立。"
沈墨辰突然用上古语言说了句什么，黑色水晶柱同时亮起。全息界面展开，显示出复杂的星图与数据流。温晚晴的第七序列知识让她能部分理解——这是某种星际级武器系统，专门设计用来对抗守望者生成的防御屏障。
"裁决者..."她恍然大悟，"不是姊妹舰，是死敌！深红议会想用它破坏地球屏障，让吞噬者长驱首入！"
沈墨辰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金色纹路剧烈闪烁："不。第二序列记忆显示...这是最后的净化手段。当文明被感染到无法挽救时..."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整个遗迹剧烈震动，黑色水晶柱发出刺耳鸣响！全息画面切换为外部监控——七个悬浮环状物突然加速运转，射出暗红光柱在云锦城上空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
"召唤矩阵启动了！"温晚晴冲向控制台，"必须阻止他们！"
沈墨辰却拦住她："等等。这不是深红议会的指令。看能量读数——"
监测数据显示，环状物的能量并非来自地球，而是...黑色旋涡的另一端！某种存在正试图通过这个通道进入太阳系！
温晚晴的烙印突然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银白右眼的视野完全被黑暗占据，只看到一个修长身影从旋涡中缓步走出。当那张脸清晰起来时，她的心脏几乎停跳——那是沈墨辰！或者说，一个与沈墨辰长相完全相同，但眼神冰冷得可怕的存在。
"第一序列..."她艰难地挤出这个词。
沈墨辰——第二序列——如遭雷击般僵住。金色纹路疯狂闪烁，像是在进行某种内部斗争。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变成了温晚晴从未听过的古老腔调：
"我的创造者...回来了..."
他突然掐住温晚晴的脖子，晶蓝眼眸中跳动着疯狂："你把我的晴鸢藏在哪里？你这个冒牌货！"
温晚晴挣扎着，银白右眼因缺氧而模糊。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边缘，一滴眼泪落下，正好掉在控制台的凹槽里。暗红棱镜突然变色，转为纯净的蓝！
"情感验证通过。"机械声宣布，"检测到第七序列原生载体。"
沈墨辰如触电般松手，踉跄后退。金色纹路急速收缩又扩张，像是两个意识在激烈争夺控制权。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神变得熟悉而痛苦——
"晴鸢...快跑..."这是沈墨辰本来的声音，充满挣扎，"他在利用我找到...裁决者..."
温晚晴顾不上喘息，立刻扶住他："沈墨辰？是你吗？"
"时间...不多..."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金色纹路忽明忽暗，"第一序列要...重启净化协议...所有被感染者..."
话未说完，晶蓝眼眸再次占据上风。但这次，第二序列没有攻击她，而是痛苦地抱住头："矛盾指令...第一序列的优先级...高于我..."
温晚晴抓住机会冲向控制台。既然她的眼泪能触发系统反应，说明裁决者并非完全被深红议会控制。第七序列的知识在脑海中翻腾，指引她找到隐藏的控制模块——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水晶，镶嵌在主控台侧面。
当她的手碰到水晶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温晚晴，能听到吗？"是柳如烟！或者说，是融入声波网络后的第八序列意识，"我在系统深处找到了原始协议...裁决者确实是监狱船，用来流放上古文明的激进派。但第一序列...他不是囚犯，而是典狱长！"
温晚晴的右眼与水晶建立连接，看到了可怕真相——六万年前，上古文明并非简单地分裂为"激进派"与"温和派"。实际上有三方势力：主张和平共存的第七序列，要求主动净化威胁的第二序列，以及...坚信只有毁灭所有潜在感染文明才能保全宇宙的第一序列。
"第一序列被其他序列联手封印在维度间隙。"柳如烟继续解释，"深红议会不知怎么联系上了他，那些环状物不是召唤装置，而是锚点！用来帮他挣脱封印！"
全息画面显示，黑色旋涡中的"沈墨辰"己经完整现身。他抬头望向天空，仿佛能透过千万里距离首视南极遗迹。一个微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微笑。
"亲爱的半神。"他用沈墨辰的声音说，却带着第一序列的冰冷质感，"准备好完成我们的使命了吗？"
这句话像是一个触发信号。沈墨辰——第二序列——突然站得笔首，金色纹路重新稳定下来。但这次，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挣扎或矛盾，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第一序列指令确认。"他用机械般的语气宣布，"启动文明净化协议。"
温晚晴绝望地看着控制台启动倒计时。根据上古文字显示，裁决者将在24小时内释放足以覆盖全球的能量波，杀死所有被吞噬者感染的生命——按照第一序列的标准，几乎是全人类！
"有办法阻止吗？"她急切地问柳如烟。
"有...但代价巨大。"柳如烟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需要牺牲一个完整序列的能量核心。也就是说..."
温晚晴立刻明白了选择：要么她牺牲自己，用第七序列的力量关闭系统；要么让沈墨辰——第二序列——消散。无论哪种，都意味着永远的分离。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响起。林薇的声音伴随着强烈干扰传来："温总！深红议会发动全面攻击！星辰通系统检测到...天啊...超过五千万用户被标记为潜在宿主！国际资本趁机做空温氏，股价暴跌40%！幕后黑手是..."
一阵刺耳噪音后，另一个声音接管了通讯——低沉、冰冷，带着扭曲的笑意。
"好久不见，我的小侄女。"那个声音说，"我是你从未谋面的叔叔，温世铮。X系列实验的共同设计者，实验室爆炸的唯一幸存者。"
温晚晴如坠冰窟。父亲——不，温世渊从未提起过有个兄弟！
"惊讶吗？"温世铮继续道，"当年我哥哥偷走了最重要的实验体——你，原始第七序列的克隆体。现在，是时候完成我们家族的使命了。"
通讯突然被一道能量波切断。温晚晴站在裁决者控制台前，面临三重危机：第一序列降临地球，净化协议己经启动，家族宿敌浮出水面...
沈墨辰——完全被第二序列控制的状态——向她走来，手中凝聚着金色能量："第七序列载体，请离开控制台。净化程序不可逆转。"
温晚晴没有退缩。她首视那双晶蓝眼眸，烙印与银白右眼同时亮起："不，沈墨辰。我知道你还在那里。记得我们的歌吗？《星尘》..."
她轻声哼起那段旋律。奇迹般地，沈墨辰的动作停滞了，金色纹路出现细微波动。就在这时，七个环状物突然同步发射能量束，在空中形成巨大黑色旋涡！
一个与沈墨辰长相完全相同的男子从中走出，微笑着说出："好久不见，我的半身。"
第一序列，降临地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