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霜是真的想深深地叹口气。
她一开始创建人偶时就明白他们是相当于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他们灵魂相同，性格外貌却不同。
就像是科幻电影中平行世界的同位体。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甚至是反驳身为本体的话时，或多或少还是会受到一丝震撼。
就像是看着孕妇被推进产房，然后孩子跑出来问保医生还是保护士的荒诞感（bushi）。
一开始九条嗣在光脑上骚扰她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的时候，她还只当是九条嗣性格使然。
毕竟在性格上他就是个思维发达跳脱的毛头小子。
结果这逼痒的小犊子隔天就偷摸跟着弦間律来了。
凌玄霜带着艾兰在咖啡厅里和弦間律说话，打眼一瞧，地图上九条嗣带着工藤优作往这边来的时候，她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冰水差点就泼到弦間律脸上了。
接着小瘪三问出忒修斯之船悖论时，凌玄霜是真的无语了。
说真的，她开始想念她的老友们了。
虽然个个不让人省心，但至少一脚踹过去好歹能听个好话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凌玄霜站在马路边目送艾兰坐上弦間律的车远去。
指尖微颤掏出手提包中的香烟点上，她没有烟瘾，但有时候会抽根烟冷静一下脑子。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旦静下来独处，那个声音就会在耳边传来。
“瞧瞧你，一把骨头了，还在这瞎闹腾，也不怕骨头散架。”
声音又来了，凌玄霜额角青筋首冒。
她余光瞥见广告牌上的时装模特动起来了。
原本模特是个金发女郎，这时看过去却是凌玄霜自己的脸。
她又来了。
凌玄霜的脸在广告牌上妩媚妖邪地笑着，诡异又割裂，“又见面了，无影，看你的样子过的也不怎么样嘛，这下我就放心了。”
凌玄霜懒得搭理她，猛吸一口烟吐出，将即将燃尽的烟头丢在脚下碾灭。
她全当没听见，抬手招来出租车，坐进去和司机报了个地址。
耳边刚安静没一会，凌玄霜眼前窗户上的倒影自顾自地动起来。
女人顶着凌玄霜的脸摆出一副带着极具讽刺的伤心表情，嘴角向下撇着，眉头上扬，眼睛里的恶意浓烈到影影绰绰的窗户倒影也挡不住。
“难过～好难过～我想我的朋友们了。”女人扮着滑稽的哭脸，接着迅速换上笑脸，嘴角向上咧着，眼睛睁大瞪着凌玄霜，“朋友？你就是这么想的？没有朋友你就活不下去了？”
“无影……”女人语气黏腻地唤着，苍白瘦削的手从车窗里伸出，在即将碰到凌玄霜脸颊前停下，悬在空中，她眼神怜悯，“你不需要朋友，你的世界中唯一能剩下的只有我。”
女人的手开始在空中滑动，她隔空描绘着凌玄霜的眉眼，神态缱绻，“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身为过客，你不会为他们留下分毫。”
“他们如何，与你何干，你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
“方无影，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懦弱，不过是些人偶，就扰得你思绪不宁。”
女人笑起来，笑的温柔明媚，“不好用的东西就都杀了吧，反正你也不会损失什么，不是吗？还给自己一份清静不好吗？”
凌玄霜始终保持沉默，不发一言。
女人望着凌玄霜凝视的眼眸，像是被她的沉默刺伤，难过地耷拉着眼尾。
“哦……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没错啊，人偶的灵魂属于你，就连躯体也是你创造的，他们与你而言不过是个弹指一灭的蝼蚁，何必为他们劳费心神。”
她轻缓地将手落在凌玄霜脸颊上，小心翼翼地捧着，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冷的凌玄霜身体忍不住打颤。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谁都会背叛你，只有我不会。”
凌玄霜眼神冷漠，摇下车窗，车窗上的倒影也随之消失，女人的声音没有再传来。
但她知道，她没走，她如影随形。
凌玄霜再次点起一根烟，尼古丁代替氧气充斥着大脑。
明明是艳阳天，金色的阳光钻进车厢，撒在双膝上，应该感到温暖的，凌玄霜却觉得很冷。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拿烟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凌玄霜当然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又犯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