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金灿灿的朝阳穿透层层朱红宫墙，将慈宁宫前的汉白玉阶染成流金。乾隆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吉服袍，腰间东珠绦带随着步伐轻晃，见小燕子指尖微微发颤，便不动声色地伸手虚扶她的手肘，另一只手却似不经意地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以掌心的温度轻轻揉搓，温声道：“太后虽严厉，可你机灵讨喜，放宽心。” 说着还朝她眨了眨眼，凤目里闪过一丝只有两人懂的狡黠。
两人缓步拾级而上，乾隆的箭袖与小燕子的月白裙裾不时相触，衣摆掠过冰凉的石阶，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展翅，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殿门开启时，鎏金兽首衔环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浓郁的檀香裹挟着太后惯用的沉水香，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小燕子下意识攥紧袖口，却因帝王掌心的温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力道竟不自觉轻了几分。
“皇额娘万安！” 乾隆玄色吉服上的十二章纹随着躬身轻漾，金线绣就的日月星辰在烛火下流转华光。他抬手掀开明黄珠帘，檀香味裹挟着松烟墨气扑面而来。太后倚坐在紫檀雕花榻上，掐金丝的佛珠在指尖疾转，暗红护甲刮过珠串的脆响，恰似冬夜冰层迸裂的细音。
小燕子攥帕子的指尖微微发颤，月白襦裙下的旗鞋还沾着廊外残水。她屈膝请安时，鞋底在青砖上骤然打滑，绣着并蒂莲的裙摆如白鹤受惊展翅。慌乱间她抓住身侧宫灯，鎏金灯穗轰然垂落，碎金般的流苏铺满一地。千钧一发之际，晴儿藕荷色衣袖如流云掠过，温润如玉的手臂稳稳托住她的手肘，腕间翡翠镯子相碰的清响，恍若玉泉山清泉坠入青石潭，惊得廊下金丝雀扑棱棱振翅。
“越发不成体统！” 太后猛地将佛珠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龙井泛起层层涟漪，“连个最基本的万福礼都学不好，还妄想当格格？”
小燕子咬着嘴唇，刚要开口辩解，乾隆己笑着揽过她的肩膀：“皇额娘有所不知，这丫头昨日为了练规矩，膝盖都跪得通红！” 说着，他朝暗处使了个眼色，容嬷嬷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掀开小燕子的裙摆，露出靛青软布护膝，“儿臣瞧着都心疼，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晴儿见状，瞧着太后微微松动的神色，福身笑道：“老佛爷，民间有句话叫‘大巧若拙’。格格虽是金枝玉叶，却如此认真地学习规矩，反倒更显出她的赤诚之心。” 她指尖轻轻触碰小燕子发烫的脸颊，“比起那些把《女诫》背得滚瓜烂熟，却连晨昏定省都敷衍了事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呢。”
太后手中捻动佛珠的动作猛地一顿，目光在晴儿含笑的眉眼与乾隆刻意板起的脸上来回扫视，忽然冷哼一声：“就会拿巧话堵我！既然皇帝和晴儿都护着她，那就考考她的诗书。” 她扬了扬手，示意宫女捧来《礼记》，“背一段《曲礼》，背得出来就饶了你。”
小燕子盯着翻开的古籍，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在眼前首晃，看得她头晕目眩。余光瞥见乾隆悄悄比出的手势，她突然灵机一动：“皇祖母！我虽背不全，却能讲个故事！” 她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说道，“就说这‘长者立，幼勿坐’—— 去年在围场，我见阿玛站着训话，累得首揉腰，就偷偷搬了个凳子！”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紧接着，晴儿 “噗嗤” 一声笑出声来，连忙用帕子掩住嘴。乾隆憋红了脸，假意咳嗽两声：“皇额娘，这丫头虽没多少墨水，倒也孝心可嘉。”
太后看着小燕子亮晶晶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又狠狠瞪了眼憋笑的晴儿：“就会耍贫嘴！去膳房领碗绿豆糕，明日接着考！”
等乾隆和小燕子告退，晴儿望着廊下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这时，耳后忽然传来太后轻轻的叹息：“这丫头，倒真像年轻时的......” 话音未落，又被佛珠转动的声音淹没。晴儿望着漫天流云，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翡翠镯子 —— 她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深宫里，或许真的要掀起一阵不一样的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