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烛火在铜制烛台上明明灭灭,跳动的火苗将窗纸上的竹影摇晃。小燕子如泥塑木雕般僵立在原地,怀恩那些裹挟着绝望与自责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铁蒺藜,一下又一下扎进她的心口。明明裹着金丝滚边的锦被还残留着体温,可她却觉得寒意顺着脚踝爬上脊背,连指尖都泛起了青白。那个总是身姿挺拔、眼神坚毅的师傅,此刻却蜷缩在雕花红木椅旁的阴影里,玄色劲装皱得不成样子,发冠歪斜,露出几缕散落的青丝,狼狈得让人心颤。
她的视线死死锁在怀恩泛红的眼眶上,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几乎要漫出来。他的肩膀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像是深秋里在寒风中瑟缩的孤雁。指节因为用力揪扯自己的头发而泛着青白,发间的玉簪被扯得歪歪扭扭,几缕碎发凌乱地贴在他苍白的脸上。小燕子看着看着,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醋的棉花,酸涩得发疼。首到怀恩抬起头,那双往日如寒星般明亮锐利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自我厌弃,她才猛然惊醒,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裙摆翻飞间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扫过满地月光,惊起一片细碎的银芒。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燕子的声音破碎得像是被风吹散的柳絮,带着浓重的哭腔。她 “扑通” 一声蹲下身,裙摆铺散在冰凉的青砖上,一把拉住怀恩揪着头发的手。她的力气很大,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手背,却又小心翼翼地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将那只微凉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掌心。她的手心沁着薄汗,却固执地将怀恩的手捂在胸口,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和心跳都传递给他,“怀恩,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 她几乎是用嘶吼的语气,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迫使怀恩与自己对视。
“那天滚烫的茶水泼下来,要不是你眼疾手快把我抱开,我这整条胳膊都得被烫得没了人样!” 小燕子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洇湿了她袖口的海棠刺绣,“从屋顶掉下来的时候,是你张开双臂接住我,自己的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被恶霸围住的时候,是你挡在我身前,拳脚翻飞打得他们落荒而逃;还有那次我把御膳房折腾得乱七八糟,也是你连夜帮我收拾,还替我给皇阿玛赔罪……” 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口胡乱擦了把脸,胭脂混着泪水在脸上抹出一道道痕迹,“你怎么能说自己没用,说不配保护我呢?你明明就是我的大英雄啊!”
她忽然松开一只手,颤抖着轻轻捧住怀恩的脸,指尖擦过他的眼角,触到他脸颊上未干的泪痕。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凝视他的眼睛,里面的痛苦让她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在我心里,你比皇宫里所有的侍卫加起来都厉害!要是没有你,我小燕子早就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闯下多少天大的祸了!” 小燕子认真地盯着怀恩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以后不许再这样作践自己,听到没有?你要是再这么说,我…… 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最后一句带着她惯有的撒娇式威胁,可颤抖的尾音,却像一根细细的丝线,将她满心的担忧与心疼毫无保留地泄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