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雨在瓦当上凝结成珠,啪嗒坠落在青石板的水洼里,惊碎满院沉寂。雕花床幔半掩着,小燕子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轻咳都像是要耗尽全身力气,苍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唯有睫毛偶尔轻颤,似在无声诉说着生命的顽强。
乾隆立在门槛处,玄色常服沾满旅途的风尘,腰间玉佩不知何时裂开的细纹,仿佛是他破碎的心。他望着屋内那道憔悴的身影,眉头紧紧蹙成沟壑,眼底尽是心疼与无奈。这己是杜怀恩守在床边的第三日,那人形容枯槁,双眼布满血丝,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胡茬杂乱地爬满下巴,褪色的衣襟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宛如暗红的伤疤。乾隆轻叹一声,袍角扫过门框,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轻声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担忧:“怀恩,你己三日水米未进,这般折腾下去,如何护她周全?”
杜怀恩恍若未闻,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湿布,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轻轻擦拭着小燕子发烫的额头。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生怕弄疼了沉睡的人,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爱意:“她醒不过来…… 我吃不下。” 沙哑的声音里藏着无尽的绝望与深情,宛如深秋的落叶,脆弱而又执着。乾隆想要伸手安抚,却在触及对方肩头的瞬间僵住 —— 杜怀恩单薄的肩胛骨硌得他掌心生疼,仿佛稍一用力,这人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窗外乌云翻涌,暮色裹挟着潮湿的风挤进窗棂,将桌上凉透的饭菜吹得愈发冰冷。乾隆望着阴沉的天空,想起堆积如山的政务,还有隐藏在暗处的白莲教余孽,眼神愈发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明白你的担忧,可这小镇暗流涌动,白莲教余党未除,你乃朕的左膀右臂,此刻更需你审问犯人,查清真相。”
杜怀恩终于缓缓抬起头,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如同困兽在牢笼中寻找出口。他的目光又落在小燕子单薄的身躯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千言万语。许久,他沙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皇上,臣审问完便回来。” 俯身时,他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泪光,小心翼翼地将小燕子的手放回锦被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置一片随时会破碎的羽毛。转身时,他的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每一步都带着深深的不舍与牵挂。
地牢里弥漫着腐臭与血腥混杂的气味,阴暗潮湿的环境让人不寒而栗。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白莲教徒被铁链拴在墙壁上,看到杜怀恩走进来,其中一人还恶狠狠地吐了口血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老子口中得到半点消息!”
杜怀恩却只是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从侍卫手中接过烧得通红的烙铁,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们伤她时,可曾想过今日?” 话音未落,烙铁己经狠狠按在那人肩头,皮肉烧焦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凄厉的惨叫声在地牢中回荡。他面无表情地换着刑具,皮鞭、竹签、辣椒水轮番上阵,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狠辣,仿佛变了一个人。可每当他举起刑具,眼前就会浮现出小燕子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与痛苦便如潮水般汹涌,驱使着他继续下去。
当乾隆得到消息赶来时,地牢里己经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剩下的教徒浑身是血,瘫倒在地,眼神里满是恐惧。杜怀恩站在血泊中,手中的皮鞭还在滴着血水,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他的耳畔还回响着小燕子的笑声,眼前却只有血腥的画面,整个人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乾隆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心中也忍不住一颤,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杜怀恩,可想起昏迷的小燕子,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够了,怀恩,先去休息吧。”
杜怀恩却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时,脚步踉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问出结果,快点回去守着小燕子,只要她能醒来,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哪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