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燕子受伤,整个行辕便被一种既闷热又裹挟着秋意的诡异氛围所笼罩。乾隆特意下旨,命内务府将西域进贡的冰鉴悉数取出,又派人采摘漫山遍野的桂花,将冰与花巧妙放置各处。行辕内,凉意与淡淡花香交织,沁人心脾;紫薇和晴儿二人,手中的湘妃竹扇摇得不再急促,扇出的风里,竟隐隐带着初秋的清爽;而杜怀恩更是寸步不离小燕子左右,每当她皱着眉头,娇嗔着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痒时,他便会轻声呼唤紫薇,让她用浸了薄荷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小燕子擦拭,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这日午后,暑气虽未完全消散,却也没了盛夏时的嚣张气焰。炽热的阳光依旧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明晃晃的光斑,只是少了几分灼人的威力。老树上的蝉鸣声渐渐稀疏,偶尔传来几声,也透着几分疲惫,像是在为即将过去的夏天唱着挽歌。小燕子躺在铺着半旧冰丝凉席的罗汉榻上,凉席边缘己经微微泛黄,诉说着岁月的痕迹。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帐幔上的流苏,目光不经意间望向窗外,忽然注意到树叶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边,宛如大自然给它们镶上了金边。她的伤己好了大半,可怀恩和皇阿玛依旧把她当成易碎的琉璃,连门槛都不许她多迈一步。望着仆人们顶着时而闷热时而微凉的天气忙忙碌碌,她突然想起这处宅院的主人 —— 这些日子叨扰颇多,连句像样的谢礼都没送,一股想要表达谢意的念头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怀恩,我想吃城西的冰镇酸梅汤,还要加刚上市的鲜山楂。” 小燕子拽着杜怀恩的衣袖,眨巴着大眼睛,撒娇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见他转身要去,又急忙拦住,嘟着小嘴说道:“我要你亲手做的,外面买的不新鲜!” 看着心上人一脸茫然又认真点头的样子,她强忍住笑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等杜怀恩一离开,她便迅速换上轻薄透气的蝉翼纱衣裳,像一只灵动的小鸟,从角门悄悄溜了出去,满心都是为宅院主人准备谢礼的期待。
杜怀恩提着精心熬制的酸梅汤,快步返回房间。竹编食盒里的冰块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混着酸甜的香气,一路飘散。当他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 —— 屋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帐幔被穿堂风轻轻掀起,空荡荡地晃动,仿佛在嘲笑他的归来。他的脚步僵在原地,食盒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酸梅汤溅在青砖上,宛如暗红的血迹,刺痛着他的双眼。“小燕子!”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那声音里满是惊恐与不安。指尖抚过还残留着余温的凉席,目光扫过敞开的角门,心中警铃大作,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行辕书房内,乾隆正全神贯注地批阅奏折,案头摆放的半干桂花被翻页的风带起,簌簌落在奏章上,仿佛在为他的工作增添一丝诗意。“皇上!” 杜怀恩破门而入,玄色常服沾染着奔走的尘土,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乾隆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团猩红,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小燕子不见了!” 杜怀恩单膝跪地,声音沙哑而又焦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胸腔里挤出来的。乾隆霍然起身,龙袍下摆扫翻了桌上放凉的凉茶,茶水混着桂花在桌案上肆意流淌,宛如一场小型的灾祸现场,混乱的场面正如他此刻慌乱的心。
“马上封锁城门!派人搜查所有商铺、茶楼、客栈!” 乾隆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帝王冕旒随着剧烈的动作晃动,眼中满是焦急与怒意,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找到小燕子的踪迹。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城池各处,大声下令:“重点搜查城西,她最爱去那里!” 杜怀恩领命时,看见皇上握着地图的手指节泛白,连指甲都几乎掐进了纸里,足以见得乾隆内心的焦急与担忧。
整个行辕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侍卫们如临大敌,甲胄碰撞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曲紧张的战歌。杜怀恩穿梭在街巷中,每经过一处拐角,心脏都狠狠地撞击着胸腔,仿佛要冲破束缚跳出来。他想起小燕子狡黠的笑容,想起她受伤时苍白的脸,脚步愈发急切,恨不得立刻飞到她的身边。汗水浸透了衣衫,又被秋风吹得发凉,可他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呼喊:“小燕子!” 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祈求,那声音在大街小巷中回荡,诉说着他对小燕子深深的牵挂。
而乾隆则坐镇行辕,不断地询问搜查进展。当听到一无所获的消息时,他猛地将茶杯砸向铜镜,“哐当” 一声,镜面出现蛛网状的裂痕,正如他此刻破碎又焦虑的心。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龙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头,那声音仿佛是他内心焦虑的节拍器。
终于,当侍卫来报发现小燕子踪迹时,乾隆几乎是冲出行辕,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杜怀恩比他更快一步,在巷口看到小燕子被醉汉刁难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涌上心头,那眼神仿佛能将醉汉千刀万剐。他如同一头猎豹般疾驰而去,剑尖抵在醉汉喉间时,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满脑子都是 “还好,还好她没事” 的念头,心中的大石终于稍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