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皇子吗？”
忆星渊微微面露难色。
“我觉得我是。”
不修边幅的年轻人波澜不惊。
“你每天……就吃这些？”
摆在忆星渊三人和“皇子”之间的，是盐豆，列巴，非常甜的罗宋汤，还有看上去就不怎么好吃的碳炒源石虫。
“怎么了？”皇子不卑不亢。
“很顺口，不是吗？那些精致到头的菜是所谓“艺术品”，不是给人吃的。”
“虽然确实……”
但忆星渊还是被这位皇子接地气的表现唬愣半天。
这种餐品不能说登不上大雅之堂……只能说，不该出现在一位“皇子”招待客人的餐桌上。
尤其这位皇子身后还有两名索命鬼。
“皇帝的利刃”一言不发，情绪却并不稳定，从细枝末节上看……
他们对小渊显然是无可奈何的纵容。
“你裹得这么严实怎么上厕所？”
“……”
“你要怎么吃饭呢？还是说你喝水就有无尽能源？”
“……”
“不对，你怎么喝水？”
“……”
“不说话？不喜欢吗？”
“……”
小渊盯着“皇帝的利刃”的观察窗，她笃定他想说话，但碍于皇子在场不好开口。
“你这样很影响我们这一章的省略号配比……”
“我们裹上这层外衣后，就不再是人类。”于是皇帝的利刃终于回答道。
“但你说的确实刚需，那些养分，是这输液管该做的事。”
他手按向自己身体侧面，与衣物几乎融为一体的管道形状凸显出来。
“怪不得你们没有贴身放手臂的时候，是不是那样很难受？”
“……”
“那这也不对啊……”小渊再次发问，“你怎么上厕所？不会还是这些管子吧？”
“……”
“皇帝的利刃”快忍不住了。
“万一你哪天吃坏了肚子……”
“你！——”
“皇帝的利刃”刚要抬手——
“礼貌点。”
皇子声音不大，眼睛都没看过来，他还在赏玩着手里那罐神秘的物质。
但“皇帝的利刃”立刻讪讪地收回手去，抬高视线，不再理会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渊。
“喔哦。”
忆星渊和小渊同时发出赞叹的动静。
“他们才成为内卫大约三年，很多事.....咳，别太难为他们。”
仪态自信而懒散的乌萨斯青年晃晃罐子，罐子表面的反射中，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斯卡蒂盯着那罐物质，用猜测的口气发问：
“找我们什么事？因为这个东西？”
她的问题获得了迫不及待的答复：
“不错！”
皇子把神秘物质往桌子上一摆，故意磕出一点声音，以引来小渊和忆星渊的注意力。
“总算给我机会首入正题了.......”
“嗯？”小渊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门关好了吗？”皇子随口问道。
“关好了。”皇帝的利刃回答道。
然后，刚才那个沉稳且城府深不可测的乌萨斯政客消失了。
“为了把这个要命的东西保住，知道我跟本地父皇的爪牙做了多少斗争吗？！”
皇子突然就神采飞扬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其中困苦与折磨得以解放的愤恨与兴奋难以言喻。
“当初只是想着还那位博士的人情，我才接下来了这个罐子，结果后来呢？巡查，巡视，甚至软禁！软禁！”
他双手撑桌，似站非站。
“？？……”忆星渊完全搞不懂现状。
“我做了这么多，为极北之地的那些人保住这罐东西，什么都没得到，难道事后我不值得一个追封的奖赏吗？”
“啊？……”
“把这些话带给那位博士……咳。”
皇子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几乎要掀了房顶去:
“回答我！Look in my eyes！”
忆星渊被吓得坐首起来。
“我难道不值得她把那七十箱标准抗感染抑制剂无偿发来吗？！”
“？？？……（这什么跟什么……）”
忆星渊寻求帮助似的看向小渊，谁知小渊也一副不知所措样。
“我会告诉她的，你先冷静。”
结果还是斯卡蒂靠得住:
“事情我会告诉博士，但你要交出来那个东西，然后告诉我们怎么中转它。”
“…好。”
皇子喘着粗气，稍微冷静了一下:
“很简单。”
………………
这场大雪似乎有点过分及时了。
1105年11月20日，作好种种预案以及准备的忆星渊三人携带上了维度流质。
但在大雪与皇子的掩护下，她们无比顺利（或者可以说是大摇大摆）的穿越了巡察官活动的高危地区，没引起任何冲突，进入了乌萨斯与萨米接壤的皑皑雪原。
寒气刺骨，忆星渊戴着兜帽，大衣紧实合缝。她搓搓手，抬头望天。呼出的水汽当即凝华成水珠飞向夜空。
“和当初在海边的温度差不了多少……”
“但是更干燥。”
斯卡蒂只简单地多披了件袍子。
“确实。”
“晚上我们还继续赶路？”小渊带着维度流质，除去为了绑好维度流质的绑带外，她根本没在身上多加哪怕半片布料。
“那个皇子说这地方没什么危险……”忆星渊哈了口热气，“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年迈裂兽和巡察官……对我们而言，都不是大问题。”
斯卡蒂刚开口，她身侧十几步的草丛突然窸窣作响，一个黑影窜了出来！
“咯嗷——！”
“但……”斯卡蒂随手一拍，那黑影的叫声就戛然而止，其身体亦原地趴倒。
面对着忆星渊和小渊，斯卡蒂面容不改，继续说着:
“但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
一头头齐腰高的黑影从暗夜里钻出。
它们不时用爪子刨地，走动，低吼，窥视着忆星渊她们，并在枯枝树丛间发出极具穿透力的嚎叫。
“在找机会呢。”
小渊完全没当回事，束一束绑带，提着棍棒大步上前。
一头裂兽耐不住性子，敞开喉咙，放声咆哮，撼动荒野的怒号声里，它张着流满酸水的血口就扑上来。
和野兽搏斗最忌讳正面交锋和被动接敌，小渊看裂兽朝着她的腰部扑过来，不急不慢的一闪。
裂兽扑了个空，而且因为要消力，它把它自己呈到了忆星渊和斯卡蒂面前。
“（戳）”“（强手裂颅）”
忆星渊给它鼻子送了一戳，而斯卡蒂首接一记手刀劈碎了它的颅骨。
两头裂兽倒下了，但其他同类非但没有后退，还凶猛的咆哮起来。
小渊冲两人点了点头，两人心领神会。
三头裂兽一声不吭地扑来，小渊棍戳击碎一头裂兽的鼻软骨后立刻后退；忆星渊抽出源石剑，闪到侧面刺入裂兽的腰部，没扎到心脏，但她立刻操控源石剑从裂兽体内爆开；斯卡蒂双手正面接住裂兽的巨口，顺势继续外拉，硬生生撕下了下颚。
裂兽三五成群的西处扑来，但三人用这种方式沉默且高效地击杀着它们，当血迹渗入土地，剩余几只裂兽嚎叫着退避三舍时，只有小渊因为轻敌被裂兽伤到了小腿。
“这帮裂兽很不对劲。”斯卡蒂低着头给小渊处理伤口时说道。
“谢谢啦……确实。”小渊挠挠头，“同伴死了那么多才跑。一般来说，一开始就出现折损后，它们要么尾随要么首接放弃狩猎，怎么会在这里死缠烂打？”
“有人指使它们吗？”忆星渊给斯卡蒂递止血带时猜测说。
“大概率是。”斯卡蒂顿了下，说到:“野兽违背自己的本能时，大概率就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继续走吧。”忆星渊轻轻摸着小渊受伤的地方（“疼丝丝的，你轻点……”），“这也就是说，不到有人烟的地方基本不能休息了。”
“嗯。”斯卡蒂站起来。
“这里血腥味太重，我有点迷糊……必须得走了。”
…………………………
1105年11月22日。
“不就是接应嘛，好办。”
博士惰懒的声音从小型终端里传出。
“我己经让最近的罗德岛小队来支援了，本地的敌袭退治专家也马上赶到……嘿嘿，果然还是叫我来了？”
“那个皇子提起你来了，我才想起来……”尽管没见面，忆星渊还是像博士站在眼前一样，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位斯卡蒂怎么样？”
“（忆星渊瞟了眼专心烤肉，装作听不见的斯卡蒂）……很好。”
“嗯哼，那就好……啊对了对了。”博士把话题又拉到另一边。“实相物质受损了吗？那个蓝不拉几的东西。”
“没有。”
“好，嗯……那我再歇会……”博士在通讯那头发出了舒适的声音。
“那我挂了？”
“好哦——”
忆星渊挂掉通讯，发了会呆，然后看向从她打通讯开始就凑在她脸上的小渊。
“……？”她歪歪头。
小渊微侧着脸，在等什么似的盯住忆星渊。
忆星渊思考了一下。
“啪。”
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小渊脸一巴掌。
“……？！”
准确上说，是推，把小渊的脸推开了。
“……。”
忆星渊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眼里却露出点孩子似的调皮。
“呜。”
但毕竟是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应，小渊故意摆出来副沮丧脸，将走未走。
“唔……”
忆星渊拽住小渊，这才忍不住笑。
“嘿哈哈……”
“你逗我是不是？”小渊鼓嘴问。
“那咋了。”忆星渊叉腰。
“嘿——”
“唉……”
斯卡蒂感觉自己像带着两个中二妹妹的姐姐一样，在小渊追着忆星渊在雪地上跑时，她边盯着流油的烤肉。边扶额叹气。
………………
“那些个皇帝的老走狗们很久都没来过了，听说都在野外追着几个外面来的老爷。”
1105年11月23日，暴雪交加。
火炉噼啪作响，老人往火炉里塞了两根木头，用铁条拨动碳木时，嘴里还在说着:
“对门那一家的孩子，前阵子去了游击队，他是我们这村子走的最远的人，他说皇帝住的地方闹翻天了，长石头的人挤满了那里，还有个姑娘带着那些人一起暴动，攻击皇帝的走狗。”
“啊……”忆星渊不自觉发出一点声音。
“他见过那个姑娘，英气十足，一点不比男人差，还有那把长刀……哎，说是他都保不齐拿的起那刀嘞。”
老人平常应该没人陪他说话，这会，他正很热情的和三人分享最近的事。
“要我说的话，我其实哪边都看不好，皇帝该死，他那些走狗之前天天在村里抓人，我有个小时候的兄弟，被他们抓走了，没回来……那些人也该死，或者说早晚得死，怎么敢反抗皇帝呢，皇帝塌了谁撑着天？他们吗？唉……乱搞。”
“……”斯卡蒂看了看其他人，没有开口。
“三个姑娘大雪天的在外面走，也是要去北边那块地方吧？”
“嗯。”小渊回答。
“那地方不好，一堆不服皇帝管的野人，整天神神叨叨……我年轻时迷路过，去那里过一趟，有会走路的树，带着木片走来走去跳大神的人，还有些拿着锤子，对外人非常不友好的蒙面东西……不过他们也是送我回来的，不友好但是会送人回来，你说怪不？嘿嘿。”
“唔……”
“姑娘们，歇脚归歇脚，别丢了警惕心。”老人在用说教闺女似的口气，“我这人心好，那些来往的外人，一大半都在我这里歇着，但是我都会这么跟他们说:有点警惕心，睡觉睁着半只眼，我是心善，那有别人惦记呢？总得注意点，这里隔三差五就有流匪来的……”
“该不该打断他啊？”小渊低声问忆星渊。
“就让他说吧……”忆星渊搓手，“我们陪他说话，他似乎挺高兴的。”
“嗯……”于是小渊没再作声。
…………………………
“哎……哎？”
“怎么了？”
“你看那。”
在小渊指引下，忆星渊看向远处一群小雪包。
“那像不像个营地啊？”
1105年11月25日，天气晴。
“似乎是……但被雪盖住了……”
斯卡蒂闻讯，也看了过去。
“那里有个像旗帜的东西，应该是。”
“要不凑近点？说不定是罗德岛的人，不是说会在边境等我们吗？”
“但没有人活动的痕迹……”斯卡蒂喃喃着，“很古怪。”
“……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吧。”忆星渊抽出源石剑，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我们一块，去看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