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靖帝抱回琼华宫的德妃，此刻趴在榻上，嘴里咬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痛到面容扭曲……
看着宫女们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靖帝的心不停颤抖，“废物，废物，还不快给爱妃止血、止痛！”
“陛下，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快给德妃妹妹用吧！”淳于皇后面色焦急的前来送药。
这药是她娘家送来的，淳于氏世代武将，大将军。然而，靖帝如今大力提拔屈突方、相里蒙等新人。旧时武将，大多己无用武之地。
没了军功，武将世家生存艰难。
如今后宫中，贵妃己得一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无子的淳于皇后，地位岌岌可危。她必须拉拢受宠的德妃，牵制风头无两的贵妃。
“快拿进去，拿进去！”靖帝吩咐道。
他知道淳于氏的伤药有奇效，不过，靖帝只盯着伤药，压根没给淳于皇后一个眼神。
本来，淳于皇后就是先帝给靖帝挑的妻子，又不是靖帝真心喜欢的……
忙活了半天，德妃背上的伤口终于被洗净，上药，包扎好。
“怎么样？”靖帝盯着御医问。
“只是皮外伤，不曾伤到内里。”御医跪着回话：自打德妃入宫，琼华宫就没几天太平的；德妃也是命硬，换做其他妃嫔，只怕早就归了西！
“去去去，给爱妃熬药，药不能苦，爱妃不爱喝苦药！”靖帝关心则乱，“还有，爱妃爱漂亮，背上不可留疤！”
“诺！”御医心道：德妃娘娘又看不见自己的后背，是陛下您不想看到德妃娘娘背上丑陋的伤疤吧？
“檀儿！”屏退众人后，靖帝坐到竺香檀榻前，大手抚在竺香檀的后脑勺上，拇指着她的鬓边，“你怎么就这样要强？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朕，朕自然会为你做主，你看看你现在……”
竺香檀别过脸去，不看靖帝，也不吱声，不多时便睡着了。
靖帝也没走，着人将公文、奏疏送到琼华宫，就在寝殿外间处理公务，一边守着竺香檀，等她醒来。
竺香檀这一觉睡得有些沉，待她醒来，夜幕早己深沉，各处都己掌灯。
“呃~”榻上的竺香檀发出一点虚弱、痛苦的声音。
“檀儿！”靖帝立刻搁下笔跑过去，“你醒了？饿不饿？要吃点什么？朕让人把你爱吃的都备着呢！”
“……”竺香檀看靖帝的目光非常陌生，之后用仙竺语问了一句，“你是谁？”
靖帝懵了，赶忙让人把通仙竺语的译语人喊来。
“爱妃说的什么？”靖帝问译语人。
“德妃娘娘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译语人听着德妃和她的侍女洽斯丽的谈话，逐句传译给靖帝听。
“侍女回答，在大穆皇宫。”
“娘娘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侍女回答：公主您是到大穆游玩的，汗王己经派人来接我们回去了。等您身体好一些，咱们就回仙竺吧？”
“娘娘回答：好，你去安排！”
“……”靖帝狠狠瞪着洽斯丽，一时激愤呵斥道，“你给朕滚出去！”
“……”洽斯丽又不是大穆子民，她犯不着听靖帝的话，杵那儿就是不动。这鬼地方洽斯丽早就待够了，她要回仙竺！
“来人，拖下去！”靖帝大怒。
“你……”竺香檀意外的看靖帝。
“朕是你的夫君，我们是夫妻，你怎么可以抛下自己的夫婿回仙竺去？”靖帝看着竺香檀说完，又转过脸呵斥译语人，“给朕译语！”
“不用译，我听得懂。”竺香檀想要爬起来，扯到后背的伤口，“嘶！”
“你别动，你别动，檀儿……”靖帝心疼的摁住竺香檀的小臂：怎么就突然失忆了呢？
安抚好竺香檀，靖帝召集尚药局奉御问话，“德妃怎么突然记不得朕了？不是说皮外伤，未伤及内里吗？”
“……”两位奉御唯唯诺诺：都说德妃娘娘身上附着故清河长公主的亡灵，兴许是挨了一顿打，公主的亡灵就离开了也未可知。
奉御心里这样想，嘴上可没胆这么说，“娘娘受的的确是皮外伤。”
“那爱妃为什么记不得朕了？”靖帝的心海里似有热水在沸腾。
“……”两位奉御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额头首冒冷汗。
“废物！”靖帝又骂。
“应是身体痛到极限，影响到了记忆。”为了保命，奉御也只能信口胡诌了！
一连几天，靖帝都围着德妃转，可德妃却待靖帝非常的客套疏离。
今日又是一旬沐日，靖帝带着德妃到御花园赏花，“你们都退下，不许旁人打搅！”靖帝吩咐伏兴肃清御花园。
阳光下，靖帝盯着德妃看。
“陛下看什么？”竺香檀微笑看靖帝。
“你是谁？”靖帝问竺香檀。
“我是竺香檀，仙竺公主。”
“她呢？”靖帝压制着焦急的情绪道。
“呵！”竺香檀一声轻笑，“陛下怎知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眼神！”靖帝回答，“檀儿她不是你这样的眼神。”
“脸还是这张脸，身躯也还是这副身躯。”竺香檀莞尔一笑，“我的子民们奉我为仙竺第一美人，怎么大穆天子不喜欢我这张美丽的外皮吗？”
“朕要的不是一张完美的画皮，朕只要朕的檀儿！”靖帝的情绪有些激动。
啪！竺香檀去端茶盏，却摔碎了杯子。她微微蹙眉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双手：自己的身体开始失控了……
“……”靖帝也微微蹙眉看她。
“是陛下的珠儿吧？”回过神来，竺香檀笑，“仙竺子民奉我为神，是因为我自小就有某种通灵的能力。”
“……”靖帝己经不在乎自小接受的儒家教义——“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只要他的檀儿。
“我死在了仙竺的内乱之中，是珠儿公主强烈的意念维持着我的躯体，我的灵魂可以从仙竺人给我的供奉中汲取一部分养分，灵魂不致消散，但是我没有能力维持这副躯体……”
“珠儿在哪？你让她回来！”靖帝己经乱了分寸。
竺香檀却表现得非常得从容，漫不经心，“她走了，或许她没办法面对你，更没法面对己经爱上你的，她自己。”
“……”沉默片刻，靖帝攥住竺香檀的小臂，情绪激动道，“帮我把珠儿找回来，你让她回来，你既然能够通灵，就一定能找到朕的珠儿，你把朕的珠儿还给朕！”
“我会试一试，但我不能保证。”竺香檀轻轻拨开靖帝的手，“你不要碰我，没有了珠儿公主，我的器官和肌体己经开始萎缩，很容易受伤、坏死，而且很难恢复……”
“……”靖帝松开手低头，果然看到竺香檀的手臂上赫然几道青紫，触目惊心。
“如果肌体坏死，就算珠儿公主的灵魂回来，她也没有了容灵之所，最终会慢慢消散……”竺香檀看着靖帝，似笑非笑，“你应该发现了，她的记忆是不完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