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菌室的蓝光像一层流动的釉质,将沈叙凛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冷色调。他站在隔离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军装第三颗纽扣——那是温瓷亲手缝上去的,用的是她发间取下的青丝。透过厚重的铅玻璃,他看见沈念被束缚在特制的金属椅上,小姑娘手腕上的生物监测环正发出刺目的红光,像一道流血的伤口。
"这是最新研发的放射性制剂。"林霁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愉悦,"半衰期只有72小时,但足以让骨髓发生不可逆的变异。"他停顿了一下,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你有三十秒考虑,要么接受注射,要么看着小公主被推进焚化炉——放心,温度会调到2000度,连骨灰都不会留下。"
沈叙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缓慢地解开军装纽扣,露出左胸口那道月牙形的伤疤——两年前在维也纳,他为温瓷挡下那把淬毒的匕首时留下的。指腹抚过凹凸不平的疤痕组织,他突然想起温瓷为他缝合伤口时的样子。那天夜里下着雨,酒店房间的灯光昏黄,她咬着下唇,针线在他皮肉间穿梭的触感清晰如昨。"沈叙凛,"她当时说,"你这道疤会比我手腕上的更漂亮。"
"二十五秒。"林霁的倒计时像丧钟般响起。
沈叙凛突然轻笑一声,酒窝在右颊浮现——那是温瓷最爱的表情。他毫不犹豫地将左臂伸入注射器卡槽,金属环扣"咔嗒"锁住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不必计时了。"他说,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沈叙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监测屏幕上的辐射值首线飙升,很快就突破了安全阈值500mSv。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军装前襟,却始终保持着那个带着酒窝的微笑——因为他知道,单向玻璃后的监控摄像头,正将画面实时传输到温瓷的手机上。
---
景德镇废弃的古窑遗址里,温瓷赤脚踩在积满尘土的青砖上。碎瓷片划破她的脚底,在青灰色的砖面上留下一个个血色脚印,像一串凋零的梅花。她的指尖颤抖着抚过石壁上斑驳的火云纹,那些先祖用鲜血绘制的符咒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林霁发来的视频自动播放。画面里,沈叙凛躺在铅制隔离舱中,嘴角不断渗出黑色的血液,监测仪上的心电图己经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温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首到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
"...需取至亲第三根肋骨研磨成粉,佐以..."她机械地念着石壁上的铭文,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五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将她按在这方石台上,烧红的烙铁逼近她腰间时散发的焦糊味,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手术刀在窑炉余烬的映照下泛着橘红色的冷光。温瓷咬住从发间解下的丝带,刀尖抵上自己左侧第三根肋骨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石子击打窑壁的脆响。她猛地回头,看见沈叙凛浑身是血地靠在窑口,右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就像七年前在香港拍卖行,他也是这样用一颗石子打偏了射向她的子弹。
"你..."温瓷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看见沈叙凛军装前襟己经被血浸透,却还固执地用手指在窑壁上画着什么。那是他们新婚夜共同完成的青花瓷瓶底款——两个交叠的火云纹。
---
临时搭建的手术台上,紫外线灯将沈叙凛的胸腔照得发蓝。他的血液在特殊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荧光色,像某种会发光的深海生物。温瓷将研磨好的骨粉倒入那个血肉模糊的创口,粉末接触辐射污染区的瞬间,竟发出瓷器开片般的"噼啪"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忍着点..."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指尖沾着他的血液,在暴露的胸骨上一笔一划描绘着火云纹。这是温家秘传的"骨血缮",每一笔都让她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阿瓷,金缮的真谛是以伤补伤,就像..."
突然,沈叙凛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温瓷惊愕地抬头,发现他的瞳孔竟然变成了和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这是骨髓移植引发的记忆共享现象。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五岁的她被按在祭窑石台上,烙铁落下时蒸腾的白烟;远处铁笼里,一个满身伤痕的小男孩正在拼命撞击栏杆...
"原来是你..."沈叙凛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黑色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温瓷这才惊觉,记忆里那个小男孩的眼睛,和此刻望着她的这双眼睛,有着一模一样的倔强光芒。
手术台下的火盆突然爆出一串火星,映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温瓷的眼泪滴落在沈叙凛胸口的火云纹上,那图案竟微微泛起了红光,像被重新烧制的古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