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痕听到这话,浑身血液仿佛瞬间沸腾,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只觉得耳中嗡鸣,连雨声都听不真切了。
天底下所有的魅术,都比不过师尊这句平静的陈述,更让他心尖发颤。
"弟、弟子知错......"他连忙稳了稳身形,结结巴巴地回应,连耳后都烧得通红。心底随之涌起一阵强烈的羞耻——他怎能对师尊生出这般不敬的心思?
想到这,萧无痕几乎想要跪地请罪。却险些踩空,慌忙稳住身形时,掌心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
"专心看路。"段消融的声音依旧清冷,却让萧无痕如蒙大赦。
他专注地盯着脚下泥泞的山路,生怕颠簸了背上的人,又强迫自己不去想后背传来的温度。
可师尊垂落的发丝偶尔扫过他的脖颈,像是最柔软的剑穗,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心跳失控。
"到了。"
当听雪阁的檐角映入眼帘时,萧无痕竟生出几分不舍。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待段消融站稳后立即退开三步,垂首而立:"弟子僭越了。"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片水洼。倒影中,他看见自己通红的脸和闪烁的眼神——这副模样,简首比魔纹显露时还要不堪。
段消融却只是拂了拂衣袖,将油纸伞给他:"罚抄免了。"转身时,又补了一句:"去换身干衣裳。"
萧无痕怔怔地望着那道雪色身影消失在廊下,突然抬手按住狂跳的心口。
他忽然明白,有些惩罚比鞭笞更折磨人——比如让他知道靠近是什么滋味,却又只能止步于此。
次日清晨,萧无痕站在听雪阁二楼门口,将昨夜抄好的门规双手奉上。
油纸伞己被他擦得纤尘不染,连每一根伞骨都仔细拭过。
门规的宣纸上,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三百遍一遍不少,墨迹还泛着未干的潮气——显然是一夜未眠赶出来的。
"进来。"
段消融的声音从阁内传来。
萧无痕深吸一口气,轻轻推门而入。晨光透过窗棂,落在案前执卷的身影上,为那袭白衣镀上一层金边。
"伞放在门边。"段消融头也不抬,"门规不是免了吗?"
“回师尊,弟子该罚。”萧无痕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然后轻手轻脚地放好油纸伞,垂首而立。
他注意到师尊今日换了身崭新的雪色长衫,袖口银线绣着的云纹在光下若隐若现。
段消融抬眸看向眼前这个过分执拗的弟子,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上停留片刻。
昨日她不过是气急之下的责罚,他却带着伤彻夜抄写。
段消融放下书卷,声音比平日柔和了几分。
"我昨日说的,是'回去抄门规三百遍。可没说让你连夜抄完。"
萧无痕怔住,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师尊竟是在心疼他。
"门规十二条,念。"
"逍遥弟子,当惜性命,不可轻掷......"萧无痕下意识背诵,声音越来越轻。
"那你为何总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段消融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
萧无痕忽然笑了,眼中泛起浅浅的光:"弟子以后一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再来见师尊。"
段消融重新执起书卷,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回去休息吧。”
“弟子告退。”萧无痕郑重地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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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痕花了整整三日,在小院里的梨树下搭了一座秋千躺椅。
他选了最坚实的紫檀木作支架,用浸过灵液的藤蔓编织椅面,又在扶手处细细缠上雪蚕丝——这样师尊倚靠时,就不会被木刺刮到衣袖。
完工那日,他特意在椅脚刻了道避尘咒,又在秋千架西角系上驱虫的香囊。这才忐忑地去请段消融。
"师尊可愿...试试弟子新做的躺椅?"他站在书房外,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弟子玉佩。
段消融推开窗棂时,看见院中悬着一架秋千。椅面里铺着软绒,西角缀着的香囊随微风轻晃,散出与她茶盏里如出一辙的冷香。
"好。"她这般说着,便飞身下楼,飘然落在了秋千前。素手抚过竹节上暗刻的安神符文,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傻徒弟竟把清心诀化在了雕纹里。
“怎么想到做这个?”
萧无痕紧张地攥着剑穗:"弟子每日练剑时,师尊就可以坐在这..."
段消融坐下时,一片竹叶飘落肩头。萧无痕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碰的刹那收住,恭谨地退后半步。
"还愣着?"她指尖轻点虚空,"让为师看看,上月的雪落无痕可曾荒废。"
萧无痕眼睛倏地亮起来。白色身影在院中腾挪起落,剑锋挑起的每一道弧光都恰好掠过秋千前方——那是能让师尊看得最清楚的角度。
风掠过耳畔,将师尊袖间的冷香送到他鼻尖。
师尊的目光就在他的身上,萧无痕不自觉想起那个雨夜,耳尖渐渐发烫,剑招也开始紊乱。
"第三式转身太急。"段消融声音清冷,"重练。"
“是。”萧无痕强迫自己专注于剑招,可每一次转身,余光都能瞥见那抹雪色身影。
段消融倚在秋千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香囊流苏,日光透过遮阳帘在她衣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他从前竟没意识到师尊这么美。
萧无痕止住自己的思续,咬紧牙关,剑锋划过空气的尖啸声盖过了胸腔里失控的心跳。
可越是克制,那些荒唐的念头就越是疯长——师尊垂落的发丝,微蹙的眉尖,甚至是偶尔瞥来的冷淡目光,都像是一把火,烧得他喉咙发干。
"错了。"段消融忽然开口,"雪落无痕第七转,手腕该再沉三分。"
萧无痕手一抖,剑尖差点划破衣袖。他仓皇收势,低头应道:"弟子愚钝。"
段消融起身走近,衣袂拂过青石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萧无痕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手。"她淡淡道。
他机械地伸出手,段消融的指尖轻轻托住他的手腕,微凉的触感让他几乎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