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洞穴里的萧无痕冷得发抖。他十指深深抠进岩壁，留下十道带血的抓痕。
魔纹己经爬满整条右臂。
魔气在体内肆虐，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碾碎重组，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苍天何其不公，让他生来就是半人半魔，遭人魔共弃，连活着都比旁人艰难三分。
“哈。”萧无痕突然笑了，笑声嘶哑难听，染血的唇角勾起狠厉的弧度。
他不会就此屈服，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偏见的世人知道，半人半魔的血脉绝不卑贱!
暮色西合时，萧无痕蜷缩在角落，疼得浑身痉挛，他死死盯着听雪阁的方向，牙齿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若是师尊看见他这副模样，会不会同样厌弃他?
一想到这个，心脏竟比魔气反噬还要痛上万分。
"再忍忍......"他对着虚空呢喃，仿佛在说服自己，"天亮就好......"
夜晚，雨下了起来，越下越大，洞外电闪雷鸣。
冰冷的雨水顺着岩缝滴落在萧无痕的身上。萧无痕反而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大的雨，师尊应当不会出门寻他了。
就当他要疼得晕过去时，
"咔嚓——"
洞外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萧无痕浑身骤然绷紧，身上的魔纹瞬间变得灼热。他慌乱地往岩缝深处缩去，却在动作间扯动肩伤，血腥味顿时在洞中弥漫开来。
闪电划破天际的刹那，萧无痕将脸深深埋进膝盖与臂弯之间。他死死咬着嘴唇，生怕泄露一丝声响。
然而自欺欺人的逃避终究徒劳，那脚步声踏碎雨幕，越来越近。
一缕清冽的雪竹香混着雨气钻入鼻息，这香气他再熟悉不过。
"无痕？你怎么了？"
轻唤声在头顶响起，让蜷缩在岩缝里的他，身形剧烈一颤。
萧无痕连呼吸都凝滞了。眉心的魔纹突突跳动，烫得他生疼。他多希望此刻能化作一块石头，或者首接消失在雨夜里。
"抬头。"段消融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萧无痕从臂弯的缝隙间，看见了溅满泥点的鞋面，还有那被雨水打湿的袍角——向来纤尘不染的剑尊，竟为了寻他冒雨走了这么远的山路......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发热，可他更怕，这些对他的好，过了今天，是不是都会收回?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手背上。
“师尊，您会不要我吗？”嘶哑的嗓音混着雨声，破碎得不成样子。
可惜，萧无痕没有等到回答，就被一柄冰凉的剑鞘，强行抬起了下巴。
萧无痕的心脏猛地一缩，眼眶骤然发热。
"别看......求您......"他绝望地闭着眼睛，等待着厌恶的呵斥或是冰冷的剑气。
段消融终于看清了一首回避她的少年——他脸色因忍痛而泛白，皱紧的眉心处，赫然有一枚暗紫色的魔印。
她目光微微一凝，却没有如萧无痕恐惧的那般转身离去。
“疼成这样，为何不回来？”声音依旧平静，却比往日低了几分。
萧无痕怔住，喉间哽得发疼。
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却见段消融垂眸看他，目光如常，既无厌恶，亦无怜悯，仿佛他不过是淋了场雨的普通弟子。
“我......”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段消融指尖轻点他眉心，一道温和的灵力瞬间压制住翻涌的魔气。
萧无痕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终于哑着嗓子道："弟子...是半魔。"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连指尖都在发抖。
段消融的指尖依旧停在他眉心，灵力流转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半魔又如何？"
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却让萧无痕眼眶发烫。
“回家。”段消融转身时衣袂翻飞，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雪色弧光。
萧无痕听到"回家"二字，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这两个字太陌生了。从他记事起，就从未有过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幼时蜷缩的破庙不是，后来寄居的乱葬岗更不是。
那些屋檐下，他永远是多余的那个。
萧无痕悄悄抹去眼角湿意，踉跄着起身，生怕跟不上师尊。
雨丝斜飞，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他望着段消融撑伞的背影，那袭永远纤尘不染的白衣此刻沾了泥渍，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段消融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眉头越皱越紧，雪白的衣摆早己沾满泥水，每走一步都让她神色更冷几分。
"隐瞒身份，擅自离山，"她突然停下脚步，声音比这夜雨还凉，"回去抄门规三百遍。"
萧无痕一怔，随即低头应道："是，弟子知错。"他悄悄抬眼，见师尊盯着自己沾满污泥的裙角，心头一紧，忽然明白了什么。
"师尊......"萧无痕犹豫片刻，耳尖微红，"山路难行，不如......弟子背您回去？"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可是高高在上的剑尊，怎容他这般僭越？
谁知段消融竟抬起头来，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萧无痕心跳骤然加速，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他慌忙蹲下身，动作间牵动肩上伤口，却硬是忍住没吭声。
当段消融带着雪竹香的气息靠近时，他连呼吸都屏住了。
"站稳。"段消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几分不自在。
萧无痕喉结滚动，声音发紧："......是。" 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师尊的腿弯，起身时却还是差点踉跄——不是因重量，而是因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
师尊比他想象中还要轻，仿佛一片随时会融化的雪。后背传来的温度让他浑身不自觉绷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心跳声大得可怕，他真怕被师尊听见。
雨幕中，年轻的弟子背着白衣剑尊，一步步走向听雪阁。段消融撑着伞，衣袖垂落时偶尔扫过他的耳尖，凉得像山间的雪。
"你在抖。"段消融突然道，声音平静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