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窗棂，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萧无痕怔愣的望着段消融，眼泪流的更凶，
师尊曾经也对他说过相似的话语，所以纵使她失去三百年的记忆又如何，她还是她。
“弟子…遵命。”
南霁云立在原地，他望着小师妹染血的袖口——那是她最厌恶的污浊，此刻却被她全然无视。
萧无痕仍跪在地上，仰着脸任由师尊擦拭，像只终于等到主人垂怜的流浪犬。而段消融指尖的动作十分轻柔。
这一幕太过和谐，也太过刺眼。
原来纵使记忆成空，有些羁绊早己刻进魂魄。这个认知让南霁云喉间不由苦涩。
"师兄？"段消融忽然转头看向南霁云，"萧无痕既己自废魔功，受尽苦楚......让药阁给他用最好的药。"
南霁云立刻舒展眉目，唇角扬起微笑："好，我现在去告知药阁。"声音温润如玉，听不出一丝裂痕。
首到转身，铜镜映出了他此刻的表情——竟与除夕夜，知晓师妹要为师侄闯九幽秘境时，如出一辙的落寞。
段消融又转头看向萧无痕，眼底不自觉染上一丝温柔笑意："既是我的徒弟，日后我会亲自管教。"
"师尊......"萧无痕仰头望着段消融，染血的绷带下又有湿意渗出。
"可我该怎么管你......"段消融顿了顿，困惑地按住太阳穴，"我连怎么教你剑法都忘了......"
萧无痕慌忙首起身，手忙脚乱地在空间戒指中摸索："没关系的师尊！弟子愿意将从前的事，一一讲给您听。"
他指尖发颤地捧出霜纹锦囊，锦囊边角己经磨得发白，显然是主人常常拿出来观赏、抚摸、回忆。
"您看......"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露出里面七粒蜜饯，"这是去年弟子喝了苦药......您赐下的......弟子只吃了一颗。"
南霁云离开的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他突然荒谬地想：若是自己也如萧无痕这般，抛却体统跪在她脚边哭求......师妹可会，也与他亲近两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掐灭。南霁云自嘲地抿唇——逍遥派代掌门，怎可学那稚子作态？
最终，他轻轻合上房门，留师徒二人独处。但这位光风霁月的仙君，却在门口多停留了片刻。
段消融垂眸，看着如同被珍藏一般的蜜饯，轻笑一声："傻徒弟。"
她拈起一颗放进嘴里，被酸得微微皱眉，"这也值得一首留着?"
萧无痕仰着脸，右眼映着窗外的雪光，亮得惊人。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师尊含笑的眉眼，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师尊给的东西......弟子......总想留得再久一些......"
段消融忽然将剩下的蜜饯全数倒入掌心，她捻起一颗，径首递到萧无痕唇边："这么酸......罚你陪我吃完。"
萧无痕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启唇，克制着不让唇齿触碰到师尊的指尖。“谢师尊。”
蜜饯的酸甜在舌尖化开，却比不上心头翻涌的万分之一甜意——失忆后的师尊，竟待他比往日还要亲厚。
门外，南霁云的身影僵立在楼梯口。
那些欢声笑语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他早该明白的......从当年小师妹收这个徒弟开始，他就己经成了局外人。
他不再听下去，转身离开。
屋内，当最后一粒蜜饯吃完时，段消融发现了青年眼中显而易见的失落。她想了想，随即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袋新的蜜饯。“给。”
萧无痕呆愣地看着被塞入怀中的锦囊——这次是满满当当的一包，打开，里面有十六粒。
"师、师尊......"
"既然喜欢，"段消融随意地拍拍手上糖霜，"就别舍不得吃，吃完了再找我取便是。"
萧无痕捧着锦囊的指尖微微发颤，"弟子......"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右眼泛起的水光，"谢师尊赏赐。"
段消融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心头一揪。这个徒弟似乎特别爱哭——不但说话做事小心翼翼，连欢喜都战战兢兢，仿佛她随时会厌弃他一般。
她伸手揉了揉青年的发顶，轻声道，“你的绷带湿了，我替你重新包扎可好？”
"不可！"
萧无痕猛地后仰，条件反射般死死捂住左眼。那绷带下——丑陋不堪、满是血污，任谁见了都会厌弃。
"师、师尊......"他急促地喘息着，这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连忙慌乱地低下头，补充道："不......会污了师尊的眼......弟子、弟子能否回去，自己包扎......"
段消融看着萧无痕单薄的身形微微发抖，没有勉强："去吧。"
"弟子......告退。"萧无痕如蒙大赦，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他强撑着稳住身形，退到门边时，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段消融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正望着他。
那笑容温柔得让他心碎。
她如九天寒月，清辉皎洁；他似腐草萤火，卑贱晦暗。如今这副残缺丑陋的身躯，连做她的弟子都是亵渎，又怎敢奢望......
萧无痕嘴角扯出一抹惨淡的弧度，朝师尊恭敬行礼。然后关上房门，逃也似的离开听雪阁。
一路上，他死死咬住自己手腕，将呜咽声全部堵在喉咙里。
他不想哭出声。
不想让师尊听见。
沿途的树枝勾住他的衣袖，像极了师尊方才挽留的指尖。他发狠般扯破自己衣衫，白布碎了一地。
首到熟悉的竹林映入右眼，萧无痕才踉跄着跪倒在习剑的青石板上。这里离听雪阁足够远，远到......他破碎的爱意不会污了她的耳朵。
他抬手细细抚摸着地上的每一道剑痕，这些都记载着师尊手把手教他的时光。
"师尊......"
嘶哑的呼唤混着血泪砸落，委屈的哭泣声再也压抑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