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的冷光在玻璃器皿上折出粼粼波影，沈微雨望着培养皿中辐射菌株的螺旋纹路，忽然嗅到一丝云南小粒咖啡的醇苦。白闻孤的战术靴碾过地砖缝隙积攒了三年的辐射尘，在她身后投下一道沉默的剪影。
"东南港区打捞的游艇方向盘。"他将物证袋轻放在台沿，金属外壳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沈微雨手背洇开冰凉的水痕，"木纹裂痕走向和你上周修复的尸骨创伤吻合。"
她摘下手套去取显微镜载玻片，指尖无意擦过他递来的镊子。金属传导的体温让两人同时顿住——这是三年来他们最接近的一次，近到能看清白闻孤战术背心领口处被防弹纤维磨白的边角，近到能数清他喉结滚动时牵动的旧伤疤褶皱。
冷藏室的低温警报器忽然鸣响，白闻孤侧身挡住迸溅的冷雾。沈微雨的鬓发擦过他下颚未刮净的胡茬，三十七小时连续工作的硝烟味混着他领口残留的雪松香，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双人生物认证。"他低沉的声线震动着防辐射服衣料，解锁界面的蓝光映亮两人交叠的指纹。沈微雨突然发现他右手无名指第二关节有道月牙形灼痕——正是她当年在爆炸案现场遗失的解剖刀形状。
当第七层冰柜缓缓开启，陈年的血腥气裹着深海咸腥扑面而来。白闻孤的战术腰带擦过她腰际，金属搭扣勾住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暗格里静静躺着件叠成方块的防辐射毯，毛边处歪扭的针脚缀着褪色的蓝玫瑰暗纹。
"码头雨夜..."沈微雨的指尖陷进起球的织物，记忆如辐射尘在瞳孔深处闪烁。那年她跪在兄长支离破碎的遗体旁，这件带着陌生人体温的毯子曾像铠甲般裹住她崩塌的世界。
白闻孤突然用匕首挑开物证箱暗层，泛黄的案件简报雪花般飘落。2014年9月15日的红港码头监控截图里，年轻警员的身影正在暴雨中狂奔，怀中抱着个染血的密封箱——正是此刻躺在解剖台上的证物。
"你修改了出警记录。"她的呼吸在防弹玻璃上晕出白雾，"替我省去七次问询流程。"
"比起程序正义..."他摘下战术手套，露出掌心与密封箱锁孔完全契合的灼痕，"我更相信你解剖刀下的真相。"
恒温系统再次失灵，霜花顺着通风管爬上操作台。白闻孤将发热的战术手电塞进她僵首的手心，金属外壳还残留着贴近心脏位置的余温。沈微雨凝视着光源里浮动的尘粒，忽然想起每个加班的深夜，走廊尽头那盏永不熄灭的台灯。
"放射性残留超标了。"他忽然握住她执刀的手腕，带着枪茧的拇指压住搏动的静脉。培养皿中的菌株在此时迸发诡谲的荧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冷藏室墙面——恍如十年前的雨夜，他隔着警戒线为她披上防弹衣时，被闪电定格的重叠轮廓。
欧阳尘的惊呼从走廊尽头炸响，白闻孤却只是用匕首尖挑起她滑落的发丝。刀面倒映着二十三支沸腾的辐射试剂管，靛蓝色的液体如同他们始终未曾道破的暗涌。当警报红光吞没整个空间，他最后的低语混着咖啡残香落在她耳际：
"三年前我篡改的不仅是数据..."防弹衣撕裂声刺破黑暗，"还有你每次值夜班时的监控盲区。"
沈微雨的解剖刀当啷坠地。她突然看清那些被刻意模糊的影像里，总有个身影伫立在法医中心天台——他指间的火星明灭如灯塔，为解剖室里不眠的刀锋守望整片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