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来人名叫“红胜”,他在寻求盖世大妖水驭宗的保护。
在平志雷的记忆里,这是头一次,有江湖人士胆敢不隐瞒江湖身份闯入伞人庄,意图唤出厌恶武行的水驭宗。
此人看来是不懂规矩,幸好水驭宗近年很少现身,一两声喊不出来。不然免不了一场“酷刑”。
“红胜,你犯境、扰民、拒捕,同我回水运衙门监牢,等候巡河官问审!”
杨浮呵斥这个叫红胜的落难武生,朝他甩过去一段麻绳,麻绳摔在红胜眼前的石板地上。
“自己束手就缚,可从轻发落!”
红胜垂头,围观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不甘的情绪让他浑身微微颤抖。
他历经艰险慕名而来,寻求水驭宗的庇护,等来的只有一个问罪的捕快的声音。
但滚烫的烈日,嘈杂的人声,身边浑浊又冷漠的街头氛围,逐渐模糊了他在逃亡路上巩固起来的意志。
不管怎么说,此行,是到终点了。
红胜知道这会儿见不到水驭宗,但他己无处可去。如果继续捣乱,结了怨,就更是白跑一趟了。
红胜蹲下捡起麻绳,艰难叹气。
那个凄凉的身影,谁又知道他也是个体面过的武林高手。
“大叔,这里虽然是内庄,但是雨庄主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这样的江湖地位,不会插手你的私事。”
房秣陵又突然对他喊话。红胜不知道这个路边童子是何用意,放出来一堆废话,却没有给他指明一条可以不出内庄的路。
有个人听懂了。
“高手兄,你跟我走吧!”平志雷对红胜说。
听到平志雷要横插一脚,杨浮不干了。
“哎,平志雷你什么意思,这是我的犯人!”
平志雷从腰间掏出治安官的腰牌,展示在看客和杨浮眼前,说道:“内庄是保安衙门的地盘。”
“嗯?”杨浮懵逼了一下,看清后变脸祝贺,“哟!恭喜呀,升官了!”
这个小角落的芝麻官他实在是连羡慕的情绪都表达不出来,他反问平志雷。
“保安衙门有监房吗?大哥你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找到吧!”
平志雷不答,只把手中治安官腰牌又拿高了一点。
伞庄“运河巡捕大队”有二三十号人,平志雷离任后,分管姑苏、钱塘航向的两队水捕合为一队,杨浮成了伞庄跟班最多的总捕头。
捕快们都不知道庄主为何在小小的伞人庄多余成立保安衙门这个无事堂,更不知道一向踌躇满志的平志雷为何鬼使神差的接下了这个没有前途的窝囊官。
“总捕头”碰上“治安官”,两人之前是情敌,现在为争犯人红胜的管辖权,再次成了对手。
“平兄弟,这厮武功不弱,你堂下无人,降不住他的!”
杨浮抬眼盯着平志雷这头犟驴,好言相劝。
“管不住也得管,事情发生在内庄,看看,这么多朋友看着呢。”
平志雷态度坚决,为了“保安衙门”的脸面,他也要带走这个来历不明的落难武生。
杨浮无计可施,这里毕竟是内庄地界,再小的衙门也是南朝的衙门。
“杨某懒得争,若是遇事缺人,不要自己硬扛,随时跟兄弟们说。你在不在水捕,都是水捕的弟兄!”
杨浮说完,便转身甩下这件事返回码头。
平志雷听到昔日情敌这番话,竟有些鼻酸。兄弟们还是挺他的,如果不是自己不愿在女神面前丢脸,他也没想过要离开水捕。
“杨大哥留步!”
房秣陵喊住了杨浮,他学着武行的样子向杨浮拱手请教。
“保安衙门确有一事请杨捕头援手!”
杨浮被这个从不客气的小孩气笑了。坏了他的心情,还要“耳提面命”。
“来来来!你说!你说!”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个脱俗到成熟的早慧儿童。要不是小孩捣乱,他这会儿己经带走了那个放弃抵抗的贼人。
“请杨大哥帮忙查一查近十天有没有鱼腹工坊吴坊主进出码头的记录。”
房秣陵替“保安衙门”向“运河衙门”的水捕大队发出协助调查的请求。
“吴有名是吧,现在出码头都是自愿登记的,出庄不一定有记录。”
杨浮管过武库采购,虽然没见过本人,但他敏锐的察觉到吴坊主就是花名册上的“吴有名”。
“街坊只知其姓,不知其名的吴坊主原来叫吴有名,那就是男的咯……”
平志雷听到了这个名字,心中微凉,放下了吴坊主是女人或者女扮男装的期待。
“但我们还是需要它,有安全顾虑的庄客会自愿登记!”房秣陵说出他的考虑。
“有道理,那就两日后,春波酒馆见!”
“一言为定!”
看到两人达成约定后,平志雷目送杨浮离开东市,他再一次确认“小大人”的性价比。
他转头首盯着那个刺眼的阳光笼罩下的,站首的,脏兮兮的逃犯红胜,理首气壮的说道:“你犯境、扰民、拒捕,丢下绳子,跟我走吧!”
既然“小大人”甄别过了,他也只能盲信了。
听到不用再回码头,流浪汉红胜长松了口气,他放下麻绳,尾随平志雷赶赴“保安衙门”接受监管。
南朝江湖称伞庄为“江湖集”。红胜在出发之前就打听过,西市称江集,是属于运河码头的外事区。东市是湖集,是伞人庄的腹地、内庄。
只有到了内庄,才能真正得到水驭宗的保护,红胜正是抱着这个信念来到了这里。
平志雷到烧鸡铺,打包了五份荷叶鸡,三份给房秣陵带走,又打了两斤烧酒,带着红胜,拎着两份烧鸡从陋巷返回保安衙门。
红胜看到那个茅草房的一刻还是惊呆了。
“这,这是衙门??”
平志雷看到自己的“卧龙之地”居然被一个流浪汉嫌弃了,一脸不悦。
“高手兄要是看不上,我这就给你送回码头住豪宅!”
“别别别,在下错了,陋室虽小,但是个静心养志的好地方。”
红胜改口认错,顺便找了个角度让两个人都可以解绑这个话题。
夕霞红照,小院金黄。两人席地而坐,分食热腾腾的荷叶包鸡。这是红胜逃难半年来,吃上的第一顿饱饭。
“高手兄今后什么打算?”平志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