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罗玄己经是心中有数,以谢宓之医术大概率能够治好他手臂之伤,随即便笑道:“我上阵杀敌,万军之中取敌首级,刀斧加身,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区区疼痛,又能奈我何?”
“主公,非是我危言耸听!”谢宓从自己随身木箱之中取出一把细长凿子道:“要根治此毒,除了要腕肉割疮,其附着骨骼之毒也要以此凿一一刮下,其中痛苦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这不就如同遭受凌迟之刑吗?
谢巡连忙询问:“小弟,你真有把握治好主公?如此刮骨疗伤,需耗时几何?”
谢宓思索片刻,“最少只怕也要半个时辰。”
这!
要持续剧痛半个时辰,此等情景光是想象便让人不寒而栗。
“难不成再无其他之法了吗?”蒯良忍不住掩面垂泪,不愿看自己主公受此之难。
此时一旁的全真忍不住开口,“主公,我有一秘法,名为祛灵术,亦可解此毒,且并无痛苦。”
“哦?全真道长竟有这等道法!”
“道长何不早说!”众人闻之大喜,连忙要全真施展此术救治主公。
只是全真又有些迟疑,说道:“此法效果逆天,却也有后患,虽然可将主公手臂保住,且不影响日常活动,但却不可再用猛力,还请主公斟酌。”
实际上以全真此时修为还用不得这‘祛灵术’,若要强用,非得要损耗自身数年修为。
只是此时她心中只想着如何救治罗玄,这等只会损害自身的后患却是绝口不提。
谢宓与全真所提两种治疗方案各有优劣,一众文武面面相觑,不敢再有丝毫言语,生怕影响了主公决断。
全真己经做好了修为大损的准备,但罗玄却摆手拒绝,“若右臂不能用力,那还留着它又有何用?谢宓,还是你来!”
“…是!”谢宓答应一声,便让人在一旁燃起篝火,又寻来烈酒,给各种器械消毒。
在其准备期间,一众文武屏气凝神,见他们这般紧张,罗玄突然笑道:“谢巡,听闻你近日得到一副珍玉宝棋,不如拿来你我君臣对弈一番,也算是消解无聊。”
谢巡闻言一愣,却也立马躬身一拜,“主公既然有此雅兴,巡自当奉陪。”
说罢,他将那珍玉宝棋取来,放置于桌案之上。
罗玄随手拈起一枚棋子,入手果然是温润如玉,如同少女稚嫩皮肤般光滑。
“听闻你精通此道,如此我便执白棋先行如何?”
“主公请便。”
谢巡答应一声,便见到罗玄落子天元,心中不由一惊,沉思片刻后这才落子。
而此时,谢宓也做好了准备,手持一把锋利小刀,却迟迟下不了手。
不是她惊惧流血不敢动手,而是突然想到了之前父亲谢定之叮嘱,此时她为罗玄治伤,只要略微失手便可完成父亲谋划。
‘但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一刻谢宓心中满是茫然,在罗玄麾下做事的这段时间,算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候。
不但可以无所顾忌的施展自己这一身医术,赢得不少人称赞,更是只要留在罗玄身边,她便有种甘之如饴的感觉。
作为医者她应当有医者仁心,作为下属她应该忠于主公,但是作为女儿她又应该遵从父命。
一时之间,谢宓心思百转,陷入两难之境。
“怎么还不动手?”罗玄转头看向她,见谢宓一脸纠结突然笑道:“放手施为便是,我信你。”
“若有不协,便是我命中有此劫难,与你无关。”
二人头顶本相此刻却是己经紧紧纠缠到了一起,玉兔浑身泛着粉红之色,依靠在蛟龙身躯之上,双手举着捣药杵不断敲打着蛟龙右爪上的鳞片。
望着罗玄的侧脸,谢宓突然心中眀悟,‘主公身负襄州之望,英明睿智,我怎能因为一己之私,陷襄州于险地!’
她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拼尽全力治好主公!
“主公,您暂且忍耐一下!”说罢,谢宓手中小刀便划了下去,先是将那箭头取出,一道血箭随之喷出,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股血腥之气。
等将毒血释放干净,谢宓又手起刀落,将伤口周边的血肉切割清理。
这期间罗玄仅仅是微微皱眉,依旧淡定自如与谢巡对弈。
而反观坐在他对面的谢巡,此刻却是额头冒出不少冷汗,因为他距离最近,能够清晰看到自家小妹腕肉割疮的场景。
“谢巡,今日怎么神不思属,棋艺下降不少啊,难不成是在让我?”罗玄突然笑道。
谢巡强笑一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光是他,此时周边己经有不少士卒围拢在了周围,却只是静静看着,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这时却听罗玄轻哼一声,脸上肌肉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原来是谢宓己经开始轻轻凿动那骨骼上的乌头毒。
这等痛苦,比之前的腕肉割疮还要强烈几倍,即便是罗玄乃心智坚定之人,却也控制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来人,取烈酒来!”谢巡喉咙滚动几下,终于忍不住让人送上两杯烈酒道:“主公,不如饮此烈酒,稍微舒缓伤患之痛!”
“酒乃躁物,喝了对伤患不利!”谢宓下意识反对,但抬眸看了罗玄一眼,又迟疑片刻才道:“少许饮上一杯,应当无碍。”
“既然对伤患不利,那便不喝了。”罗玄摆了摆手,经过刚才的一番适应,这刮骨之痛他己经可以忍受,“谢巡,你便代我喝了这酒吧!”
“是!”谢巡连干两杯,总算是暂且缓解喉间干渴,听着那骨骼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强打精神继续与罗玄对弈。
就这般又过了两刻钟时间,耳边终于传来谢宓略显疲惫的声音,“好了!”
好了!
主公没事了!
谢巡精神一震,猛然起身随后便感觉天旋地转,晕厥倒地。
“哈哈哈哈!”罗玄一声长笑:“谢巡这是醉了,来人,抬他下去休息吧!”
等到谢宓以烈酒冲洗伤口,羊肠线缝合,又用上好药粉覆盖包扎,抬头再看,罗玄依旧是面色如常。
此刻谢宓终于忍不住,俯首而拜:“主公真乃天神也!”
罗玄缓缓起身,俯视西周,此刻不论是一众文武还是诸多士卒甚至龙骧军俘虏,尽数都跪倒在地,延绵一片,根本就看不到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