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菩提本无根
刑天斧的寒意渗进骨髓时,吴前想起爷爷的话:“北斗主死,南斗注生。”
此刻斧柄深嵌石棺北斗位,九十九枚铜钱在玄铁斧刃上泛着青光——正是宋太祖铸“淳化元宝”那年熔炼的镇邪钱。雪崩掀开的棺椁里,母亲李莫哀的嫁衣裹着块青石,石面刻着李煜绝笔《破阵子》的上半阕。
“跪下!”吴卫国突然按住儿子肩膀。
吴前膝盖砸进雪地的瞬间,父亲玄铁指套划破左腕。热血浇上斧刃,铜钱纹路如活蛇游走,钱文“淳化元宝”在血光中熔解重组——竟化作饕餮噬主图!
“爹!斧头在吸你...”吴前暴起欲阻,却被斧柄迸发的梵文震飞。那些金字“阿鼻狱”如烙铁灼烧空气,将雪幕蒸成血雾。雾中浮现二十年前场景:少年吴卫国跪在嵩山戒坛,刑天斧首次开封时反噬其左臂,饕餮纹顺断肢爬上心脉!
吴卫国独臂压住躁动的斧柄,声如裂帛:“吴家男儿的血,就是锁!”
更多热血涌向斧身,饕餮纹在血浪里翻腾挣扎。斧柄梵文骤亮,金光刺穿血雾照向邙山伪冢——冢内七百具殉葬陶俑突然睁眼,眼眶飘出《霓裳羽衣曲》残谱,乐符缠向饕餮纹。
复辟玉在吴前怀中突跳如活物。他扯出玉佩按向斧柄,玉中“寓宣”二字映出李仲寓残影。少年太子伸手点向梵文,金字“狱”的一勾突然软化,化作冰蚕丝缠住饕餮利齿。
“原来如此...”吴前慧眼刺痛。刑天斧根本是佛道双囚之器!斧刃饕餮纹锁着道门煞气,斧柄梵文镇着佛狱恶灵,而李煜词文是唯一的调和水。
雪地传来枯枝碎裂声。吴卫国猛地将儿子踹开:“闭眼!”
伏魔杖破空袭来,杖尖觉悟的脑浆己凝成冰锥。吴前在雪中翻滚时,复辟玉映出恐怖真相:无头僧尸竟首立行走,颈腔伸出七根带戒疤的肉须——每根肉须顶端睁开只血眼!
“菩提...无根...”尸身肉须齐鸣,声浪震碎《霓裳》乐符。吴卫国旋身挥斧,刑天斧却重如泰山。饕餮纹反噬其右臂,玄铁指套“咔”地裂开。
千钧一发之际,吴前扑到青石嫁妆前。指尖抹过《破阵子》刻痕时,词句“凤阁龙楼连霄汉”突然灼红。红光中浮现李莫哀身影,她撕下嫁衣前襟抛向梵文——那绣着金凤的绸布裹住“阿鼻狱”三字,饕餮纹瞬间温顺如幼兽!
刑天斧终于劈落。
斧风割裂七根肉须,血眼里爆出惠源大师的残识:
显德元年,青年惠源用盐鞭烙婴儿头顶;
开宝三年,觉悟跪求剃度被拒,戒刀反削其耳;
太平兴国二年,老僧临终写血经:“菩提本无根,冤孽自缠身”...
肉须尽断时,无头尸身跪地化冰。吴卫国杵斧喘息,断腕处饕餮纹己蔓延至锁骨。他忽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珏——正是李仲寓的太子信物,珏上刻着“郢州刺史印”!
“去襄阳前...”他将玉珏按进斧柄缺口,“先学学怎么不被斧子吃掉。”
梵文“阿鼻狱”突然流动,金字顺父子血脉钻入吴前右臂。剧痛中他看见幻象:赵匡胤雪夜访后周大将李重进,刑天斧原主跪接毒酒时,斧柄饕餮正舔舐御靴龙纹。
“朕容天下,独容不下忠字。”帝王叹息如寒针,刺得吴前卦骨发颤。幻象碎裂时,刑天斧轻若柳枝,而父亲袖口钻出饕餮尾纹,己缠住心脉。
风雪更烈。吴前背起虚脱的父亲,刑天斧在雪地拖出血痕。那血渗进觉悟尸身的冰壳,在冰面凝成新谶:“父债子承,斧噬三代”。
邙山最高处,李莫哀的残影正在抚平嫁衣。她脚下青石《破阵子》的下半阕缓缓浮现:“几曾识干戈?”字迹如刀,刻进雪夜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