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葬花阵启
吴前的靴子陷在泥里,出时带起一串血泡。玉村的土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被泼了层隔夜冷茶。他握紧王屠户给的煞刀,刀纹里渗出的血珠早己凝固成黑痂。
"这土不对劲。"他用刀尖戳了戳地面,腐臭味立刻涌上来,"埋过活人。"
王屠户蹲下身抓了把土,指缝间簌簌落下些东西。吴前凑近看,竟是半片风干的虞美人花瓣,边缘发黑卷曲如死人指甲。"葬花阵,"屠户声音发涩,"南唐宫里处置罪妃的法子,把活人种在花根下当肥料。"
仿佛回应这句话,远处突然传来丝竹声。吴前脊背的八卦图猛地灼痛,疼得他差点跪倒。月光下,无数虞美人破土而出,花瓣上浮着层磷火般的幽蓝。花丛深处,那些白天呆滞的村民正机械地摆动西肢,关节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
"来了!"王屠户暴喝一声,煞刀横劈。最先扑来的村民被削去半个脑袋,颅腔里没有脑浆,只有团缠绕《虞美人》词牌的黄符。无头尸体依然在动,腐手抓向吴前咽喉。
吴前侧身滚地,煞刀捅进尸身胸口。刀锋触到硬物——是块刻着"雕栏玉砌应犹在"的玉牌。词句突然在脑海炸响,他看见幻象:李煜站在金陵城头,将玉牌塞进跪着的宫女口中,宫女立刻化作花泥渗入砖缝。
"别碰词牌!"王屠户的刀鞘砸飞另一具尸兵,"那是阵引!"但己经晚了。玉牌吸了血气,整片花海开始疯长,藤蔓缠住吴前脚踝。花瓣割开裤管,伤口火辣辣地痒,低头竟见皮肤下鼓起蚯蚓状的黑线。
尸兵们突然齐声吟唱,跑调的《虞美人》混着尸臭扑面而来。吴前发现他们的动作暗合词牌韵律:唱到"朱颜改"时集体挥臂,末句"一江春水"时俯身抓土。王屠户的煞刀越来越沉,刀柄渗出粘稠黑液——是阵法的煞气在反噬兵器。
"西南角!"吴前忍着八卦图的灼痛大喊,"词牌缺了半阙,生门在..."话音未落,三具尸兵叠罗汉般扑来。最上方那具突然扯开衣襟,胸腔肋骨如花瓣绽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虞美人种子。
王屠户瞳孔骤缩。他认得这招式,三十年前在金陵地牢,被种下花蛊的叛徒就是这样爆体而亡。黑压压的种子暴雨般射来,他本能地扑倒吴前,后背顿时传来冰锥入肉的刺痛。
"屠叔!"吴前摸到满手温热,王屠户的棉袄己被血浸透。那些种子在肉里蠕动,顶得皮肤凸起小包。"走..."屠户咬破舌尖喷出口血雾,暂时逼退围上的尸兵,"阵眼是那棵...咳咳...半枯的老槐..."
吴前抬头望去,村口那株歪脖子槐树正在月光下扭曲,树皮裂开无数小口,每个裂口都在往外渗虞美人花汁。他突然明白为何村民体内要埋词牌——这是以《虞美人》为引,借槐树通阴之效,把整座村子炼成葬花蛊的活鼎。
尸兵们再次聚拢,这次他们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底下金丝楠木刻的骷髅面具。面具额头的"李"字让吴前浑身发冷,这分明是南唐皇室殉葬品的制式。王屠户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听着!待会我引爆体内煞气,你有十息时间砍断槐树根!"
"你会死的!"吴前嘶吼。屠户却笑了,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獬豸刺青。原本威严的神兽此刻爬满藤蔓状黑纹,那是长期被煞气侵蚀的痕迹。"老子当年跟着李从嘉守金陵,三百工匠求我开门投降,我却亲手把他们推进护城河..."他咳出血沫,"现在该还债了。"
尸兵们的合唱达到高潮,槐树枝条如触手般抓来。王屠户猛地撕下胸前刺青,连皮带肉掷向半空。獬豸图案遇血化形,化作三丈高的虚影仰天咆哮。所有虞美人瞬间枯萎,尸兵们痛苦地捂住耳朵——这是龙武军最后的镇魂吼。
"就是现在!"王屠户七窍流血地推了吴前一把。少年红着眼冲向槐树,煞刀插进树根时,地底传来万千冤魂的尖啸。刀身"喀嚓"裂开,最后一刻,他想起爷爷的话:"以煞破煞,要的是玉石俱焚的狠劲!"
槐树轰然倒塌的瞬间,王屠户的身体也炸成血雾。吴前被气浪掀飞,落地时看见漫天血珠凝成个"赦"字。所有尸兵僵立不动,面具下的词牌纷纷自燃。灰烬中,他依稀听见屠户的声音:"告诉李从嘉...三百冤魂...我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