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斩尸三式
王屠户的刀尖挑着半块腐肉，在晨雾中划出猩红的弧线。
"挑月式要像李煜写《相见欢》——"他旋身劈开扑来的湿尸，刀刃破空声竟暗合"无言独上西楼"的平仄，"月不是圆的，得钩着邪祟的天灵盖。"
吴前踩着满地《浪淘沙》词句的残页，煞刀在掌心震颤。昨夜祠堂坍塌时，他看见母亲在火中跳祭舞，每个转身都对应刀法的节点。此刻腐尸胸腔里传出的琵琶声，正与记忆中祭鼓的节奏重叠。
"回风式！"
第二具湿尸裂成两半的瞬间，吴前突然明白这招为何要逆握刀柄——刀背的工尺谱在倒映月光时，恰好补全了《虞美人》缺失的"雕栏玉砌"乐章。尸块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词句，被煞刀搅散成三百个蝌蚪状的音符。
王屠户的刺青在晨雾中泛青。
当吴前使出第三式"揽月式"时，他后背的獬豸纹突然脱落，化作兽灵扑向东南坡。独角刺入李仲寓衣冠冢的刹那，七十二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的生辰八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吴前的命格。
"刀随曲动！"屠户的暴喝混着青铜棺的轰鸣。吴前踏着棺椁跃起，煞刀劈中主棺的瞬间，耳畔炸响母亲哼唱的《破阵子》。刀刃在棺盖刻下"西十年来家国"时，所有腐尸突然跪地，将溃烂的双手举向汴京方向。
腐尸群胸腔裂开，三百枚玉玲珑浮空列阵。吴前在刀光中看见幻象：显德西年，母亲抱着襁褓穿越火海，复辟玉吸尽周军箭雨；开宝九年，父亲用金刚指捏碎宋太祖喉骨时，玉佩正在暗处震颤。
"收势要带雨！"屠户的刀柄砸在吴前后腰。他踉跄着使出"回风式"收尾，刀锋卷起的尸水凝成《乌夜啼》的末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最后一滴尸水落地时，东南坡传来地裂声。
青铜棺群沉入地底，留下的裂缝中涌出浑浊泉水。吴前用慧眼细看，发现水底沉着块残缺屏风，上面粘着片带梵文的黑甲——正是爷爷曾说过的"太祖皇陵异物"。
王屠户突然跪地呕出黑血。
他的刺青正以惊人的速度褪色，每消失一寸，东南坡便传来声工匠的惨叫。当最后一块獬豸纹剥落时，吴前看见三百道黑气钻入煞刀，刀脊工尺谱竟自行续写出《霓裳羽衣曲》的终章。
"这才是完整的斩尸三式......"屠户的指甲开始玉化，"当年李煜创此刀法，本是为斩尽赵氏气运。"
祠堂废墟突然升起翡翠色鬼火。
吴前冲进去时，发现母亲的牌位正在灰烬中完好无损。牌位背面浮现血书："三式尽出日，玉碎山河醒"。当他触摸字迹时，整座邙山地脉开始震颤，七十二道紫气从裂缝中喷涌，在空中凝成南唐十二州疆域图。
子夜时分，吴前在井边看见骇人景象。
自己的倒影心口浮现复辟玉纹，而井底沉着具穿太子服的骸骨——腕间玉环与他项圈上的纹路完全一致。当月光移向"寓宣"玉佩时，井水突然沸腾，浮出宗正寺卿的玉石心脏，表面刻着"显德七年镇"。
"原来这才是开始......"
王屠户的叹息混着远山钟鸣。东南坡新坟裂开，爬出戴金丝面具的湿尸，面具下传出吴道子的声音："守墓人守的，从来都是未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