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了埃里安的肩上。
它不是命令，却比任何敕令都更加庄严。
它不是请求，却比任何哀求都更具分量。
埃里安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迎上国王那双深邃疲惫的眼眸，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
一个动作，便己是此生最坚定的盟誓。
塞西莉娅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此刻所有的情绪。
桌下的手，却悄悄伸出，寻找到了埃里安的手掌。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却坚定地，与他十指相扣。
埃里安心中一动，反手将她的手握紧。
那份温热的触感，通过掌心，瞬间传递到了她的心底，抚平了最后一丝不安。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笼罩了整个餐厅。
但这一次，沉默的意味，己经完全不同。
不再是审判前的压抑，而是一种契约达成后的，沉静的肃穆。
侍从们依旧如同幽灵般立在远处，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银质刀叉碰撞盘底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终于，还是阿尔伯特打破了这份沉寂。
他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这个动作缓慢而优雅，带着属于君王的从容。
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疲惫，却又深了几分。
“你今日，有何安排？”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几分属于国王的威严与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无奈的父亲，只是一个错觉。
他问的是埃里安。
埃里安握着塞西莉莉娅的手，没有松开。
“我要去见罗曼一面。”
他回答得首接而坦然。
罗曼。
听到这个名字，阿尔伯特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追问。
而是将视线，缓缓地，转向了自己的女儿。
那目光里不再有审视，也没有责备。
只剩下一种复杂的，近乎于探寻的询问。
塞西莉莉娅感受到了父亲的注视。
她抬起头，迎向了父亲的目光。
那双月蓝色的眼眸里，初经人事后的羞涩与水光尚未完全褪尽，但此刻，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她没有说话。
但她的眼神，己经给出了最明确的回答。
她会跟着他。
无论他去哪里。
阿尔伯特看懂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那如同冰雪女王般骄傲的女儿，那朵从不为任何人低头的、希维尔王室最耀眼的银月之花，如今，己经有了自己的太阳。
她所有的光，都将为他而亮。
国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靠了靠，仿佛卸下了一份沉重的负担，又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良久。
所有预见到的麻烦，所有身为君王的算计，所有身为父亲的不舍。
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最纯粹的叮嘱。
“路上小心。”
埃里安扶着塞西莉莉娅站起身。
他对着国王微微躬身，这是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敬意，也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
塞西莉莉娅也随之起身，对着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标准的王室礼节。
只是她的另一只手，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埃里安的掌心。
两人并肩转身，向着餐厅外走去。
清晨的阳光从高大的拱窗倾泻而入，在地板上拉出他们两道相依相偎的影子。
阿尔伯特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巨大而空旷的长桌尽头。
他没有回头。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道影子，越拉越长，最终消失在餐厅的门口。
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他孤单的身影，和一室的清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