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川刚从停尸房出来,一手还拿着化妆笔,
脑海里仍旧回荡着方才诡异的“幻象”。
那来自死者张振东的临终记忆,让他心头沉重,无法平静。
他穿过昏暗的走廊,准备回休息区整理工具。却没想到前脚还没迈出几步,就听见大门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一束手电筒光芒骤然照在他脸上。
“别动!警察!”
对方一声低喝,紧接着两个穿制服的人闯了进来,领头的年轻警察因为紧张,甚至将手指搭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半夜里擅自处理尸体?”
陆九川皱了皱眉,缓缓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我是殡仪馆的入殓师。”
他尽量放缓语气解释,可对方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王,别那么急。”
后面传来一个稍显成熟的声音,一个身材微胖、看起来资历略深的警察快步走上前按住同伴的手。
“我们收到报案,说这里有异常情况,还以为场地被人擅自闯入。”
他转头看向陆九川,正色道,“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葛队,问你几个问题。”
“我叫陆九川,刚才在停尸房给一具遗体做——”
说到一半,他卡壳了。
虽然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但回想着那诡异景象,仿佛死者向自己诉说了某个惊天秘密,他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先行坦白。
“小王,去把现场先勘察一下。”葛队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停尸房。
那个名叫小王的年轻警察警惕地看了陆九川一眼,还是快步走了过去。走廊尽头寒气阵阵,消毒水与福尔马林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小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葛队把陆九川带到前厅,示意他先站在沙发边。
“据我们了解,死者张振东是本市富商,刚刚送到殡仪馆不久。可我们也接到内部线报,说他原本并不准备马上进行遗体处理……你为什么会在今晚深夜替他化妆?”
“我是照着我们老板的排班表来值夜班,临时收到通知要加急整理遗体。”
陆九川平静地回答,但心中对殡仪馆老板——周老板的安排多少有些意外。
他并不清楚老板为什么突然安排这么一份紧急活儿,只知道自己是最年轻的入殓师,夜班常常排到他头上。
“加急?”葛队目露疑惑。
“家属同意吗?毕竟我们才刚刚介入这起猝死事件,理论上应当先进行法医鉴定。你倒好,己经开始处理了?”
陆九川沉默片刻,没有答复。
实际上,在他做面部化妆之前,张振东家属并未给出任何明确指示,而周老板本人却只在白天露个面,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
想到这儿,他心里警铃大作:莫非这次事件的背后,真的另有隐情?
气氛正紧张时,走廊昏暗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王的呼吸听起来紊乱。
“葛队!你快过来看……这具遗体面部好像有些古怪。”
他似乎想说得更具体,却又有些说不上来似的。
正当葛队准备过去查看时,前厅的大门“啪”地一声再次被推开,冰冷的夜风猛灌进来,卷走了大厅里原本就不多的温度。
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目光冷冽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制服警员。
与葛队他们不同,这位女人腰间并没有配枪,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形状诡异的罗盘挂在腰间。
“你们刑侦队好像来得晚了一步啊,葛队。”
女人漠然说道,瞥了陆九川一眼,又看了看西周环境。
“我是沈知夏,特案顾问,专门处理一些……不寻常的事件。”
葛队显然认识她,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无奈。
“沈顾问,您来的速度还真是够快的。好吧,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停尸房看看吧。张振东这案子,隐约有些蹊跷。”
大厅的灯光在风雨干扰下时明时暗,陆九川跟在他们身后,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沈知夏的出现,好似让原本还算普通的刑事案件染上了一层玄异的色彩。
她身上那枚罗盘,以及她平静冷酷的神情,都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途中经过前厅陈列架时,葛队忽然注意到陆九川工具箱里某个暗格微微敞开,里面似乎夹着一张女人的旧照片。
他本能地问了句:“这是……?”
陆九川下意识地想把暗格扣上,却被葛队拦住。
“这是我母亲的照片。”
他努力克制心底的苦涩,解释道,“她生前也是入殓师。出车祸去世后,我便继承了这份工作。”
葛队看着那张照片上的温婉女人,神色一滞,没有再追问。
沈知夏只是淡淡地瞥了眼,轻哼一声,转过身继续往停尸房走。
当他们一行人进入冷气逼人的停尸房时,小王正站在操作台旁,神色紧张地盯着张振东的遗体。
场内弥漫着一股微酸的化学试剂气味,白色日光灯昏黄不稳。
沈知夏走到遗体边,指尖一挑,摘下腰间那只罗盘。
她把罗盘轻轻放在遗体胸口,口中似乎默念了什么。
不多时,罗盘指针竟然开始急速抖动,发出咔咔声。
她眯着双眼,显得若有所思:“这里面确实有阴气残留,而且……相当浓郁。”
“阴气?”小王一头雾水。
“疯了吧,这可是案发现场,你们玄门人士到是能不能用科学点的说法?”
沈知夏懒得理会他,淡淡道:“张振东的死恐怕不止是普通的中毒猝死,也可能涉及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们最好封锁现场做进一步侦查。”
葛队看向遗体,抚摸下巴沉吟道:“奇怪,理论上只有死者带着强烈怨念,才能有明显的‘阴气’异常,况且还这么快就显露出来。”
“沈顾问,你这边确定?”
沈知夏点点头:“能够残留到罗盘上出现明显波动,这股阴气要么来自临死前极重的不甘,要么就是被某种‘法术’加持过。”
她放下罗盘,目光忽然转向陆九川。
“你在处理遗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陆九川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把自己发现蓝色药渍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只略去了那段“触碰面部时出现死前画面”的诡异经历。
他一时还无法确认那究竟是不是“超自然”现象,或者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而且,若真说出来,警方面前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
话音刚落,停尸房大门却再度被撞开,一阵嘈杂的哭喊声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张振东!我可怜的老公啊,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冲了进来,脸上挂着泪痕,身后跟着两三名助理模样的人,其中一个还拉着行李箱模样的箱子。
女子扑到遗体前,见张振东面色惨白,且身上还未彻底整理干净,顿时哭得撕心裂肺。
“张太太……”
葛队和小王都认出了这位女性,正是死者的妻子,也算是本市的一位名媛。
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双眼充血,一时无法保持冷静。
张妻哭喊道:“这……这不就是谋财害命吗!”
“我不管,你们快点把他火化了,我不要再看见他这样。”
“他生前那么光鲜亮丽,怎么能让外人随便摆弄?!”
众人面面相觑。
张振东的死尚未明确鉴定,更重要的是警方才刚开始调查。
现在她突然冒出来,要“立即火化遗体”,这岂非破坏证据?
小王忍不住问:“张太太,这可不行!案子都没结束呢!”
张妻却不依不饶,崩溃般地喊道:“凭什么不行?我是他合法妻子,他的后事我说了算!谁敢阻拦……我就跟谁没完!”
“一旦火化,你要我们怎么确定死因?”葛队也急了,语带斥责,“警方得先做检验!”
张妻只顾哭诉,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
她的助理见形势僵持,立刻打起电话,不知是在给谁求助。
一时间停尸房里乱成一团。
阴冷的灯光、张太太的失控哭声、众人着急的质问与阻拦,全都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所有人的神经。
陆九川站在原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阴气”与“蓝色药渍”带来的疑窦,就看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那股隐隐的危险预感再度浮现心头。
张太太越是没头没脑地要火化遗体,越说明这里面必然存在重大问题。
沈知夏微微皱眉,全程一语不发地观察着张妻的神情。
无法遏制的冲突与混乱似乎就要席卷而来。没有人注意到,张振东的冰冷面庞边缘,仿佛若有若无地溢出淡灰色的气息,让空气更牙酸地浑浊了几分。
“够了!”
葛队眼看事态持续升级,喝道。
“今晚不准火化遗体,我们需将其送往法医中心,留待明日见检察机关人员再做决定。”
“张太太,您若有意见,可先去警局做备案。”
张妻一脸泪痕,却咬牙猛摇头,情绪几近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