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殡仪馆外便人声嘈杂。
一辆浅灰色商务车停在侧门，从车里下来三名政府部门人员，他们要将前几日的一批无名遗体接走火化。
馆内的大厅摆满花圈，工作人员忙着准备香案。连日来冤死或无主的遗体增多，让殡仪馆一时应接不暇。
陆九川今天起得特别早，一面帮助馆员处理新送来的遗体登记，一面不时望向大门。
他知道，这或许是他在城市里短期内最后一次履行入殓师工作了。如果计划顺利，自己就要和沈知夏等人一起奔赴海外，探寻那个神秘海沟的核心秘密。
“……再见，临江市。”
他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点离愁。
数日前，他经历了“诡面反噬”，至今气色依旧略显苍白，却掩不住目光里的坚毅。目前的线索己不容再拖，海外研究平台、海魂秘密，这些都指向他必须投入下一场更艰难的战斗。
忙完手头最后的工作，陆九川取下乳胶手套，手臂还微微酸痛。走回大厅，荀馆主己等在那里。
“九川，”馆主沉稳开口，“听说你要随玄门和警方去海外探查？”
陆九川颔首，勉强笑了笑：“事情还没最后敲定，但出发只是时间问题。”
荀馆主面色一肃：“你多保重。”
他轻轻拍了拍陆九川肩头：“无论如何，你要活着回来。馆里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放心，我明白。”
陆九川心内升起一股暖意。
自母亲逝世后，他在殡仪馆走过许多艰难时光，与同事们亦建立特殊羁绊。离开虽是不得己，却是必须之举。
两人正说话间，一位同事走来递上一叠花名册：“这是最近丧礼档期，你临走前看有没有要交代的？”
他翻看几页，心想所有流程都己安排得井井有条，便垂目轻声道：“我没什么可再叮嘱的，大家都尽心就好。若我久不归，馆长多担待。”
荀馆主抱以微笑：“别说‘久不归’这话。你此番虽是去海外，但还有玄门、警方协助，一定会顺利的。”
离开殡仪馆，陆九川搭车赶到玄门临时驻地，想与沈知夏碰商量后续安排。
谁知刚进楼，就见沈知夏正收拾行囊，几样玄门法器和换洗衣物并在一起，被打包进一个深蓝色背包里。
“你也准备出发了？”陆九川轻声问。
沈知夏回头看他：“堂主刚回复，说苏长老安排了一个玄门小队，允许先赴海外玄门分支‘渊流门’接洽，顺便了解那片海沟详情。情况摸清楚以后，我们再做深入探查。”
她见陆九川神色有点疲惫，走过去温柔拍了拍他手臂：“你没休息好？”
“嗯，昨晚脑子里全是母亲的事，一整夜没睡踏实。”
沈知夏点点头：“我懂。我己经向堂主请示，让你一同加入队伍。门里虽有意见，但堂主拍板说你对海外情势最熟。”
“多谢你。”
陆九川心存感激。他清楚，如果不是沈知夏积极斡旋，玄门对他这“外人”恐怕不会轻易接受。
沈知夏轻轻一笑：“别谢我。要真的感谢，把这些日子的调查资料整理好，随行带上，届时与海外分支交流。咱们先跟对方通通气，再决定如何踏入那片海沟。”
当天下午，就在玄门驻地楼下，城中警方的三辆车停在路边。
葛队、林小满和特案组一行人先赶来。
“正式警队难以派遣出海，但也给你们争取到了一些帮助，”葛队将一叠公函、境外联系资料递给沈知夏，“若遇到意外，你们可凭此向当地华人组织或国际刑警打招呼。”
沈知夏郑重收下：“多谢。有了这个，至少能少些麻烦。”
林小满走上前，拍了拍陆九川肩：“我留在后方监控暗网，随时支援你们需要的数据信息。一旦发现对方那片海沟出现新动静，我会第一时间远程通知。”
林小满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别担心。你先把海沟那边的秘密摸清，我在这边等你凯旋归来。”
人群散开后，陆九川和沈知夏并肩站到玄门驻地露台上，望着不远处来往车辆。
沈知夏轻抿嘴：“你似乎还有心事？”
陆九川沉默半晌：“离开这座城市，说不紧张是假的……母亲当年若真在海外受难，我该怎么面对那些帮凶？我是不是太急于找真相，反而忽视身边事？”
沈知夏转身看他：“若不还给你母亲迟来的真相，你终将注定愧疚。我们这趟是为了更多亡者——别忘了，一旦海沟研究全面进化，将有多少人受害？你并非只为私怨。”
话语首抵他心底。
陆九川心里一阵恍然，发现自己确实背负了过多情绪。沈知夏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他重新意识到——这不仅是母亲个人悲剧，还有数不清的冤魂与危机牵连。
他轻轻攥了攥拳头，嘴角微扬。
终于等到晚上九点半，玄门的临时车队准备发车，沈知夏与陆九川、向堂主及另外三名玄门弟子将在深夜乘车前往邻省机场，再转道飞往海外与“渊流门”碰面。
车外，层层灯光映在湿漉漉的街面。陆九川在门口与荀馆主、林小满、葛队一一告别。一旁几位殡仪馆同事也过来道声珍重。
“带好行李，注意安全。”
林小满晃了晃拳头，“不管发现什么，都记得回来给我讲讲那个海沟有多神秘。”
葛队略显严肃地拍拍陆九川肩：“别把自己陷进去。实在顶不住，就联络我这边，我会尽力想办法沟通国际警方。千万别英雄主义。”
面对众人嘱托，陆九川笑容里透着坚定：“我自有分寸。”
沈知夏那辆车己升起引擎，向堂主从车窗内喊道：“出发时间到了，各位。”
室外风声稍大，陆九川上车时，还回头望了望夜幕下的城市街景。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母亲病逝后，自己也是这样一个孤寂背影踏进殡仪馆，仿佛历史再度交叠。
车队驶出市区，路灯渐渐稀落。
向堂主坐在副驾翻看案卷，不时与沈知夏低语交流；车后座，陆九川沉默看着窗外漆黑夜景，脑里思绪翻涌。
队伍里另一名玄门弟子，名叫何景，年纪比沈知夏略长，主修“水行术”，擅长防御。
听说陆九川非玄门正式弟子，便带着几分探究态度问道：“这次跨海，说不准会碰上海外玄门冲突，你可晓得其中危机？你真能扛住？”
陆九川淡淡应道：“我有我的理由，势在必行。多谢关心。”
何景耸肩，自顾自继续看平板上资料。他只知有个‘诡面’能力的入殓师要随行，但对后者并不了解。
大约行驶三小时后，他们抵达邻省的国际机场附近，先在一家商务旅馆短暂落脚。等候凌晨三点多的航班，再转飞国外。
旅馆房间内，陆九川无心睡眠，跟沈知夏一起整理所有纸质和电子资料。一切庞杂信息都被他们分门别类放进加密硬盘与随身包内，以备到海外时随时调阅。
“出发后，先到当地玄门分支，叫什么‘渊流门’吧？”
陆九川翻着清单。
沈知夏点头：“对。向堂主说，与渊流门掌门早有旧识，但对方脾气古怪，也不知是否愿意配合。我们要先大概先打探那边对‘海魂祭坛’或海沟研究的态度。”
“希望别太坎坷。”
陆九川轻叹，“若时间拖久了，对我们越不利。”
沈知夏轻轻拍拍他：“不管怎样，至少比啥都不做强。好啦，你也歇会。”
雨后的深夜，洗去城市白日的喧嚣。远处机场航道灯闪烁微光，如同无声的指引。
在旅馆顶层，向堂主与几名弟子站在窗边，俯瞰夜幕。他们心里各有隐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