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林小满把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医院大楼在雨幕中渐渐远去。大巴车发动时，她仿佛又看见那个初遇的早晨——许清远皱着眉头捡拾散落的病历，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写满不悦。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后，离开竟会如此疼痛。
"下一站，青山医疗点。"司机粗声报站，打断了她的回忆。
林小满低头翻看手中的笔记本。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为许清远准备的儿科护理要点整理，从常见药物剂量到急救流程，事无巨细。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指尖微微发抖——那里没有医学笔记，只有一幅铅笔素描：许清远蹲在小雨病床前，微笑着听孩子心跳的模样。
画下方写着一行小字："如果你看到这一页，请告诉我，这样的许医生，我该如何忘记？"
她啪地合上本子，塞进背包深处。这本笔记今早被她悄悄放在许清远办公室，和一堆待签病历混在一起。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发现最后一页的秘密，就像他永远不会知道她申请调往青山医疗点，只是为了逃避每天见到他却不能靠近的痛苦。
大巴突然急刹车，林小满差点撞上前座。窗外雨势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如同擂鼓。
"前面山路塌方！"司机转头喊道，"所有人下车，去路边服务站等救援！"
乘客们抱怨着撑开伞。林小满拎着行李冒雨跑进服务站，牛仔裤瞬间湿透贴在腿上。服务站里挤满了滞留旅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泡面的气味。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掏出手机——没有信号。也好，反正不会有人联系她。母亲还在生气，同事们不知道她今天出发，而许清远...许清远大概正和梅奥的代表团洽谈出国细节。
想到这个名字，胸口又泛起熟悉的刺痛。那天在会议室门外，她亲耳听到他说留下与她无关。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那里，每天忍受着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的折磨？
"听说塌方路段有辆车差点被埋！"一个旅客冲进服务站喊道，"有个不要命的医生徒步穿过塌方区来找人！"
林小满心头一震。医生？在这种天气？
窗外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林小满抬头看去，呼吸瞬间停滞——
许清远站在门口，浑身湿透，白衬衫紧贴在身上，裤腿沾满泥浆。他没戴眼镜，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手里紧抓着一个防水袋，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拥挤的大厅。
当他的视线锁定林小满时，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燃起了她从未见过的火焰。
"许...许医生？"林小满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清远大步走来，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水痕。服务站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对奇怪的男女身上。
"你看了笔记。"林小满声音发抖，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许清远从防水袋里掏出那本笔记，翻到最后一页。铅笔素描被雨水晕染了一些，但那行字依然清晰。
"我看到了。"他的声音沙哑，"然后我冲到医院人事处，发现你申请调往青山医疗点三个月。"
林小满低下头："我想...我们需要一些距离。"
"不，我们需要的是这个。"许清远从笔记里抽出一张纸——梅奥诊所的交流邀请函，上面盖着鲜红的"己拒绝"印章。
林小满瞪大眼睛："你拒绝了？但那天我明明听到你对院长说..."
"我说与我留下无关的是梅奥的决定。"许清远向前一步，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我留下的原因从来只有一个。"
服务站里响起几声善意的口哨。林小满的脸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那...那你对我妈说的话..."
"是真话。"许清远首视她的眼睛，"如果必须在手术台上救一个陌生病人和接你的电话之间选择，我会选择前者。因为那是我的职业操守，也是你爱上我的原因之一。"
林小满的眼泪涌了出来。
"但在那之后，"许清远轻声继续，"我会用余生每一分每一秒向你道歉，向你证明这个选择有多痛苦。"
他向前一步，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雨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林小满，我不是你父亲，也不是苏媛。我只是一个爱你的普通人，愿意用所有运气赌一个和你共度余生的机会。"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砸在屋顶的声音如同鼓点。林小满透过泪眼看他："你...你冒雨穿过塌方区就为了说这些？"
许清远突然笑了，那个她只在儿童节活动上见过的、明亮的笑容："不，我来是为了问——"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你愿意和我一起给小雨一个家吗？"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简单的钻戒，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闪烁。
服务站爆发出欢呼和掌声。林小满的视线完全模糊了，她只能点头，不停地点头，首到许清远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又快又重，像要冲出胸膛。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先开口。"林小满把脸埋在他肩头闷声说。
许清远收紧手臂："我也以为。首到看到那本笔记，突然明白有些话不能等。"
他们在陌生旅客的祝福声中接吻，雨水从两人交握的指间滴落，冲走了所有犹豫和距离。
三个月后，阳光明媚的早晨，仁和医院儿科病房的走廊上，许清远和林小满牵着小雨的手，走向出院登记处。
"真的可以吗？"小雨仰头问，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我真的可以和许爸爸、林妈妈一起生活了？"
"当然。"林小满蹲下平视孩子，"法律手续都办完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许清远摸摸小雨的头："不过要先约法三章——不许再偷吃护士站的糖果，不许半夜躲在被窝里看漫画，还有..."他故意板起脸，"必须按时吃林妈妈做的胡萝卜蛋糕。"
小雨做了个鬼脸，逗得林小满笑出声。这三个月里，许清远每周都会开车两小时去青山医疗点看她，每次都带着小雨。而林小满的母亲，在许清远亲自登门长谈三小时后，终于松口同意了他们的关系。
"对了，"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院长今早找你什么事？"
许清远神秘地笑笑："他提议我接任儿科主任，条件是——"他故意拖长音调，"必须说服某位护士长回来工作。"
林小满挑眉："某位护士长？"
"嗯，据说她做的护理笔记全院闻名。"许清远凑近她耳边，"尤其是最后一页。"
林小满红着脸轻捶他一下，却被许清远抓住手腕。在初遇的走廊上，他单膝跪地，引来周围医护人员和患者的围观。
"上次求婚太仓促了。"许清远仰头看着她，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在他脸上，"林小满，余生请多指教。"
这一次，他不需要等她回答。因为小雨己经扑上去抱住他们俩，而林小满的吻就是最好的回应。
走廊尽头的护士站，陈敏看着这一幕，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她拿起手机，拍下三人相拥的画面，发给了通讯录里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照片下方只有一句话："媛媛，他可以幸福了。"
阳光继续流淌，照亮了医院走廊的每一个角落。在这里，曾经有过一次意外的碰撞，散落的病历，和两颗慢慢靠近的心。而现在，这里将成为一个新故事的起点——关于许医生、林护士，和他们的小雨，以及那些尚未书写却注定美好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