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面上无波无澜,跪首身体后继续对着佛像敲木鱼。
瑾然:何必计较,以后未来有一天,把整个寺庙扬了,他连骨灰都留不住。
傲然瞥见他如此狼狈,心里平衡了不少,扔给他几本佛经。
“前几天你说把木鱼棒弄丢了,师兄罚你不许吃晚饭。”
“你要是饿了,就告诉师兄,师兄好送你几本精神粮食。”
“抄不完,以后的饭也不必再吃了。”
傲然弯腰大笑,丝毫不顾及头顶的佛像。
躲在佛龛里的庄雨眠呼吸一滞。
【木鱼棒是我找他要的,他因此被责罚是我不对,但我下次还敢。】
【他被罚了晚饭,那我每天的晚饭都是哪里来的?】
【大变活饭?皇帝的新晚饭?】
“别以为你把方丈首座的位置让给我,我就对你感恩戴德。”
傲然眼眶被怒火烧红了,他紧紧攥着眼前之人的衣领,恨恨道:“这本来就是我的!”
“你罪孽缠身,与你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十五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你不会都忘了吧?”
瑾然猝然睁眼,眉宇间笼罩一层阴翳邪气,语气却听着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带着压抑克制的颤抖:
“瑾然不敢忘。”
他对着傲然莞尔一笑,“阿弥陀佛,多谢师兄这些年一首提醒。”
“你记得就好。那一晚,除了你没有人活着,你的父母亲人,邻居朋友,全都被你的业障克死了。”
专门为瑾然盖起来的寺庙里,烛火灭了一瞬又忽然亮起,活像佛祖显灵。
傲然仰头一见,一位双脚并立于莲花台的佛像俯视着他,唇角微扬,笑容慈爱。
他突然心虚,放开瑾然被拳头捏皱的衣领。
“方丈心善收留你,你别不知好歹。”
“外人就该是外人,不要和师兄们争什么,你争不起!”
“你自囚寺庙十五年,方丈疼惜你,为你单独建了院子,好让你心无旁骛为死者诵经超度,你该知足了。”
傲然朝佛祖深鞠一躬,转头恶狠狠道:“瑾然,你刚刚惹怒了佛祖,罚你三天不许大米进肚,跪在佛祖面前求他原谅。”
“我会每天过来替佛祖监督你!”
庄雨眠对此等小人行径忍无可忍,当即脑袋瓜子一转。
【仗势欺人,颠倒黑白谁人不会?】
“堂下何人大吵大闹?”
她夹着声音,模仿佛祖的语气开口。
“傲然师兄,佛祖显灵了!”
跟在傲然身边的那个看起来瘦瘦小小,有些营养不良的少年和尚一把扯住傲然的僧袍不松手。
瑾然往佛龛底下悄无声息一瞥,不作理会。
“胡说什么?要显灵早就显灵了!”
傲然将人一把推倒,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服。
“谁在装神弄鬼,出来!不出来老子找到你了,定会将你大卸八块!”
【不是说和尚不能杀生,不能污言秽语吗?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积口德?】
【瑾然果真是最像和尚的和尚了。】
庄雨眠头顶就是佛像,话音平稳有力,唬人一流:“这些年,多亏瑾然一心向佛,此等诚心感天动地,佛祖不忍他在下界受苦受难,特降下佛语,尔等还不跪拜?”
语毕,名叫空然的那名和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似撞钟般磕在地上,战战兢兢道:“佛祖莫要动怒,我等跪。”
他揪着傲然僧袍一角,将他拉扯下来。
傲然跟着跪,但语气颇为不满:“凭何他不跪?”
“十五年,他跪得够多了。佛心为他,他自然不用跪。”
庄雨眠背对着他们,口中慈悲大爱,话里却偏向一人。
瑾然浅棕色瞳孔微缩,长睫半敛,他站在佛祖和她面前,但眼神只看向那块佛台布,布的后面好似才是他的真神。
【瑾然好感度:+7点。】
“佛祖,请问您下界是为何?可否提点一二?”
傲然眸中不悦,跪姿散漫。
“你是否罚过你面前的那人不许吃晚饭?”她正色肃穆道。
“佛祖,那是他该......”傲然狡辩开口。
“你只需回答我是,或否。”
庄雨眠话里隐隐听出些怒意,寺庙里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是......”
傲然气焰被扑灭,他是和尚,最信佛祖。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佛慈悲,犯此一错,不欲追究。”
她声音慵懒华贵,居高临下,小小的空间里,回声飘渺虚无,更添佛性。
“他是本佛费尽心思选出来的佛使,你们不可怠慢此人,更不要让本佛知道你们恶意打压欺辱于他,在这里,他就是本佛在人间的化身。”
“你们,可懂了?”
庄雨眠本身是软软绵绵的温柔嗓音,此时刻意压低声音让她觉得嗓子快被自己撕开了。
【工伤,铁定工伤!】
傲然再次抬头一看瑾然,顿时觉得他面若修罗刹阎王煞,鬼气十足。
“是......”
为了真正的目的,她倒是还能再装一装。
“本佛嫌弃供品越发少得可怜,命你这几天速速呈上来最好吃的京城糕点放于案上,过时不候,佛祖我必定降下惩罚。”
傲然一抬眼看着供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新鲜水果,表情怔愣一瞬。
不是吧?佛祖嫌弃满满三大盘水果,两束鲜花,三炷香,五排蜡烛,两个拳头大酒杯装满的甘露水少?
“本佛诅咒你们活着不顺,死后落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傲然:宠着呗,还能怎么办?谁让和尚信佛?
“是是是,佛祖,我们这就去准备!”
空然一听事情有所回转,他毛毛躁躁地出了寺庙,莽撞地被十厘米门槛绊倒,后左脚踩右脚,趔趄一下,拍拍屁股一溜烟没影了。
傲然一见他比自己先走,转头回看佛尊神相的瑾然,朝他一鞠躬,踉踉跄跄逃也似的离开寺庙。
“嘻嘻嘻......”
庄雨眠躲在佛龛下面憋笑,脸都红了大半。
她从金色的佛台布下面钻出来,满头蜘蛛网。
她还不知道,因为瑾然一眼就看到了,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她,他嫌麻烦。
“有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不给我分两个?”
庄雨眠拿起一颗苹果,咬了一口,嘴中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多不够意思啊,瑾然。”
“施主,上面打了蜡,己经放了好几年了。”
瑾然语气不慢不快,甚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