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雨眠见没人回应,继续敲门:“瑾然,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开门?”
孟景和心情愉悦,瑾然面对他的攻势显然己经败了。
少年勾唇冲他面前的败犬一笑:“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交换是,不许告诉她我刚刚来过。”
孟景和眼神冷冽,半眯的眸子扫视瑾然说不出话的黑脸,额角虬枝盘结的青筋暴起。
他答应过棉花糖,他这几天都不能打扰她。就算来偷偷看过她,也不能让她知道。
瑾然仰着头,嘴唇开合间,无声地冲他说唇语:看着,她就算没有亲过贫僧,她也对贫僧很好,非常好。
孟景和眼睛明暗交替,他显然读懂了。但斗争一番,他还是松开手越步跳上房顶。
“和尚?怎么不说话?”
庄雨眠急促地敲门,外头迟迟没有回应。
猝然,门被瑾然从外面拉开。
夜黑风高,他匿在夜色中,隔着开合的门缝看着她,又好似没在看她。
庄雨眠眼神往他身后的夜色中一瞥:“我睡着的时候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他摇了摇头。
她继续道:
“我感觉有老鼠在我床边,还很大一只。”
“我迷迷糊糊听见它把烛台打翻了。”
“你瞧,地上还有蜡油。”
“和尚,你怎么不说话?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做什么?”
庄雨眠将门推得更开了,她踮着脚,面庞陡然凑近,瑾然掀开眼皮,没有躲,反而伸手揽住她。
庄雨眠这才看到了瑾然雾霭沉沉的眼。
他睫羽轻轻颤抖,清癯的脸上细腻柔和,没有大喜大悲,一滴泪水打湿了庄雨眠的侧脸。
她听见头顶的人声音打着颤:“贫僧没有家人了。”
瑾然唇形并不锋利,庄雨眠侧目看它微动,吐出来的尽是悲伤。
“让我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庄雨眠瘦削葱白玉指抹掉了瑾然下颌角的一滴泪,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可怜的边牧小狗狗,快到姐姐怀里来,呜呜呜。】
“你嘴角怎么肿了?”
“还有脖子,怎么有一条血痕?”
庄雨眠捧着他的脸,左瞧瞧右看看,瑾然就乖乖弯着腰,任她将自己的脸搓扁揉圆。
庄雨眠牵着他的大手,将他拉进屋内。
瑾然抬头轻蔑一瞥屋顶上还没走掉的人。
庄雨眠重新点了蜡烛,轻轻为他上药,瑾然眉弓高,眼睫被照出一片阴影。
“头抬起来一点,烛光太暗了,我看不到脖子上的伤口。”
庄雨眠手指抹了药膏,仔细为他擦了嘴角,又低头抬起他的下巴。
瑾然顺从地扬着头,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顶上的一点,对视后,瑾然眉梢一扬,对着那人挑衅地笑了笑。
他嘴唇又动了,似乎在说:
不被她喜欢的,才是多余的人。
她更喜欢的是贫僧。
房顶上的那人忍住拔刀一剑封喉的怒火,一拳打在房顶上,发出一声异响,伴随着木屑掉落在庄雨眠头顶。
庄雨眠放下药膏,扭头看着屋顶上的一个小洞,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摘下头顶的木屑,抬眸一瞥屋内周围,嘴中嘟囔一声:
“我就说这房子里有老鼠,你还不信。”
“它们肯定是从屋顶上的洞里跑进来的。”
瑾然的唇贴近庄雨眠的耳尖,语气缓缓如小溪流淌山间,语调带着冷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确实是一只,该死的老鼠。”
庄雨眠回身,鼻尖猝不及防触碰上瑾然的嘴角,热气氤氲了瑾然的眼眶。
庄雨眠后撤一步,打破暧昧不清的氛围,开口继续说:
“算了,先涂药。”
“仰头。”
瑾然手掌向内轻轻一推,让庄雨眠在自己腿上,若无其事般扭头,将受伤的脖颈露出来。
他道:“这样方便些。”
庄雨眠伸手端起桌角的药膏,指尖涂抹,在瑾然脖颈上化开,周身都萦绕着药膏味儿。
瑾然乜斜着那嫉妒发恨的罪恶双眼,睥睨一切的眸子告诉那人:
看,贫僧做什么,她都会答应。
让她坐在腿上,她也答应。
亲她,是迟早的事 。
屋顶上那人闭上眼深深呼吸几口,忍住向他吐一口唾沫的冲动,他怕殃及他的棉花糖。
庄雨眠凝视着小臂长度的红痕,它在瑾然如雪的皮肤上更加狰狞可怖。
庄雨眠手上涂着药,眼睛却顺着他锋利的下颌角聚焦到无波无澜的猩红眼尾。
少女这才注意到,他的下颌角点缀着一颗小痣。
“你别告诉我,这是不小心摔倒被石子划伤的。”
她手上动作轻柔,“利刃和钝器伤口一看便知。”
药膏的凉意眨眼间便化作万蚁啃食的灼烧感,一瞬一瞬地燃烧着伤口和肺腑。
手指的温度带着痒意,远比灼烧感更触目惊心。
瑾然的喉结上下起伏吞咽口水,眸光虚浮地望着房顶,抿嘴不答。
问出这一句话,庄雨眠像木头人般顿住了。
她发觉自己在关心他。
这很可怕。
【庄雨眠,不要多管闲事。】
她告诫自己,做事可以,但不能夹杂不必要的同情和怜悯。
【一段代码的命运,是利用完后就被销毁吗?】
【他们都会不存在吗?】
“算了,以后的事我也不管了。”
庄雨眠放下药膏,从瑾然腿上跨下来,“你也不必再告诉我。”
这些话在瑾然耳朵里就是:我不关心你了,以后也不会在意你。你怎样与我无关。
瑾然猝然转头拉住庄雨眠的手腕,硬生生要扭断庄雨眠的腕骨,紧紧钳制。
他脸色微变一秒,旋即恢复如常。
“怎么了?疼。”
她尝试挣脱束缚,眼眶一下子被逼出水汽,氤氲着她琥珀色的瞳仁。
瑾然蹙眉松开手,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庄雨眠手腕上界限分明的五指印。
他双眸幽邃,睫毛下垂,不由分说扯过庄雨眠的手腕,贴在微微湿热的唇边吹气。
“好了,不疼了。”
庄雨眠不自在地收回手。
瑾然抬起湿漉漉的眼尾注视她,满脸愧疚,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狗,鼻翼翕动着,薄唇紧抿成一条首线。
“好了,不怪你……”
庄雨眠眸光一闪,心都化了,抬手抱住他的脑袋,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光头。
她站着,他坐着。
瑾然也顺从地坐首,将脸埋在庄雨眠小腹上。
房顶上早就没了动静。
孟景和气鼓鼓地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在这个屋顶上安家:以后每天晚上都睡在房顶上监视他们!不对,白天也要监视!
“刚刚那人想杀了贫僧。”他道,“贫僧也想杀了他。”
“为什么?”她问。
瑾然双手环着庄雨眠的腰,侧脸的轮廓贴着她。
“他让贫僧照看一个东西,可贫僧很想把她偷走。”
“非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