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雨眠一手撑着椅子维持平衡，另一只手捶打自己抽筋的腿。
脸色逐渐好转，屈泽宇重新开口：“但你身上的嫌疑同样还没有洗清楚，真相大白前还是不要出宫了。”
“还是说，爱卿想畏罪潜逃？”
“臣住。陛下放心，臣己经无处可去了，臣不会跑的。”
“陛下，臣的腿好了。”
屈泽宇放下她的小腿，肃穆地站好，眼神古井无波。
“爱卿今日和贵妃演什么？”
庄雨眠起身站好，手掌撑住书桌边缘，嘴角溢出笑音：“陛下终于肯让臣开口解释一下了。”
“说，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庄雨眠身在此世，忍不住冒着好感度下降的风险问：“陛下既然不爱贵妃，您为什么不放她离开？”
屈泽宇垂首，半敛半覆丹凤眼看着她出神，思考时背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着。
为什么呢？他也不想。
“贵妃今日，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是不是这样把后宫所有嫔妃霍霍了个遍，又因为后宫无后，贵妃独大，没人敢反抗。
屈泽宇微微一勾唇：她比他想象的要更聪明。但她好像忘记了他说过的话，不做出头鸟。
“陛下，臣同样身为女子，于心不忍贵妃娘娘身陷囹圄，困顿其生。”
“趁着她无子无嗣，无牵无挂，何不放她离开？”
她连这个也知道。
屈泽宇从“同样”二字得出结论：她不喜欢留在黄瓦红墙的深宫锁院里，她会觉得没有自由。她甚至还会觉得帝王无情，冷漠自私。
屈泽宇有时候觉得她狠厉，能在一众高大男人的赌坊里丝毫不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得罪世家贵族。
有时候觉得她柔软，会为了被负心汉抛弃的女子多废口舌，也会为了只见过一面的贵妃冒险求情。
他有点猜不透她了。
他也猜不透自己了。
他转身矗立，巍峨挺拔的脊背紧绷着，群山环绕，只有他自己是孤岛。
帝王权势滔天，也注定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朕的事情，爱卿不需要管。”
庄雨眠秀目慧眼低垂，望着自己的脚尖，没来由脱口而出一句：“还会有下一个阮贵妃吗？”
女子身世如浮萍飘零，雨打风吹去。她们努力求自保，追自由，可这上天的雷雨并不打算放过她们的花瓣和展翅高飞的羽翼。
屈泽宇丹凤眼侧目，大拇指指甲嵌进食指，划出一道浅红色月牙形凹陷。
他嗓音低哑沉冽；“会，还会有很多。并且，只要王朝存在，便永无止息。”
只要朝廷还需要助力，被皇帝供养的世家大族就会比平常百姓多一份责任。
帝王要肩负的，则更多。
“陛下，臣不该管您的家事，但臣忍不住想多说一句。”
“有时，情比理更珍贵。情是活物，理是死物。”
庄雨眠见他缄默无声，作揖离开：“陛下，臣先退了。”
待庄雨眠走远后，屈泽宇朝远处一点勾勾手指，那里一个黑衣蒙面侍卫走进来。
“陛下，有什么吩咐？”
“看着她，她与什么人接触，说过什么，朕都要知道。”
“是。”
“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陛下，快了。”
“嗯，退下吧。”
屈泽宇拇指指腹按揉太阳穴，他并不是完全信任她。
她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在中原城也没有势力的女人，能知道朕都查不出来的东西，她不简单。
甚至，她也是他们之中暗藏的一员，为了保命把其他人毫不留情地出卖了。
她要么清清白白，要么污泥满身。
他不敢拿江山和皇位去赌一个人的善心。
无论她的秘法是真是假，她都不简单。
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便也不能落入敌手。
杀之，以绝后患。
怀疑的种子埋下，试探的玻璃就注定会破碎。
他，不能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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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行知在孟南枝的资助下考上了今年的新科状元。
但此时的孟府，下人遣散，宅邸贩卖，屈居乡野。
中原城里最富足的世家，因为天子的怀疑，彻底陨落了。
风光无限时会高傲自满，总是有意识无意识地得罪一些其他贵胄世族，没落之后，真交心还是伪感情，一夜明晰。
许行知还没重新和孟南枝成亲，以后也不必了。
他会找机会退掉和孟南枝的婚约。
他就是这样，能为自己助力的，才值得他付出。
他精明又势力，清醒而疯狂，不畏惧权贵，也不贬低常人。
他考上了状元，日后仕途飞升要仰赖皇帝的赏识，此时皇帝与孟府生了隔阂，再留在这里，恐怕会被当作一丘之貉，以后孟府有什么麻烦，他也会被牵连。
有风险的事，许行知不做。
他小小年纪便清醒人情世故，孟府只是他的一个跳板，他虽不会落井下石，暗中使绊子，但他会一点点远离对他仕途不利的事。
“南枝，我们取消婚约吧。”
许行知低垂着头，眼神故作矜持缱绻，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孟南枝震惊之余问出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爱你。”
我去，纯纯男版庄雨眠啊！
怪不得他们俩一见面就抡拳头，架匕首，捆手腕！
孟南枝疯长的情愫被许行知亲手扯断，顿时如坠冰窟。
“你爱上别人了吗？”
【许行知好感度：+7点。】
皇宫里的庄雨眠：？许行知想我的钱了？
“没有。”
许行知深褐色瞳孔涣散了一息，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个他嗤之以鼻的身影。
又是一个嘴硬心软的。
“那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亲？”
孟南枝有些看不清他了。
当初救他出去，给他一片明朗的天空，她是有私心的，孟南枝也要他爱她，也给她一个满是晨曦的未来。
现在，在未来虚无缥缈的迷雾里，他们也走到头了。
本就是一场骗局的爱情，骗到最后总会有人先放弃。
许行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脑子里总是想到另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