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船头,百里走到小桌旁将酒具放下,说:“这位客官,你要的酒具到了。”
说完便退到一旁看湖去了。
躺在椅子上那书生打扮的青年拿开遮面的书,睁开眼睛,口中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又吟诗?有话莫要跟我说。我听不懂,也帮不了你。”百里左手食指一弹,将一记火球打入湖中。
伴随着滋滋声,水面顿时烟雾升腾。
“你这是哪里不对劲了?见到我就如此反应,可是我做错了什么?”青年坐首身体费解的问。
百里回头说:“我只是不懂,你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跑来翯州?”
“非也!我早在年初时便己过来。此事子杰兄大抵是跟你提过,故而别跟我假装不知。”青年举起右手食指轻轻摇晃道。
百里闻言便转过身来仔细端详对方,说:“我说烨哥,你何时变成厚脸皮的?
年初时,你在千里酒居窝了两个月的事,当真以为我丝毫不知道?告诉我你那时究竟是怎样来的这里?”
青年给自己倒了半杯佳酿,随后举起杯子悠悠浅酌。
“常言道‘近墨者黑’。想来我是与你认识久了,便在不知不觉中被浸染成了黑色。”
“怪我喽?”百里耸肩,“是不是你以后追不到媳妇儿,也要怪我三分呢?”
青年抬起头,望着空中的飞鸟说:“倘若你肯帮我一把的话,这种可能性不就不存在了嘛?”
“可真能抬举我。”百里走回桌边拿起精致的玉壶瞧了瞧,啧啧说,“忘忧斋的仿制工艺的确无可挑剔。这朝露瓶就跟真品无二。”
青年微微扯动嘴角,说:“这朝露瓶本就出自忘忧斋,又何来仿制一说?”
“谁说自己就不能仿制自家的物件了?毕竟真正的醉生梦死只存在于忘忧斋;而其他的,俱是不足道哉。”
青年放下杯子眼神异样的看过去,缓缓道:“小风啊,我之前是不是总把你当做孩子看?可如今~,混迹于青衣巷几载后,我怕是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
“彼此彼此了!烨哥你目前这身皮囊虽说看上去差强人意,可比起以前亦是多了几分邪性跟真诚。”百里坐下后斟满酒杯回敬说。
青年脸色微沉,强调道:“可我仍旧是你烨哥。”
“那是自然。”百里滋溜一口酒后笑了笑,“但~若你不再是我烨哥,那我至少也可以在青衣巷的冰狱里,留个房间给你。”
“你小子,可是在威胁我?!”青年蹙眉随口一问。
“千万别这么说。昨晚你将我家大叔请上马车,我都不曾跟你说声谢谢呢!”百里摇了摇头。
青年这才了然的颔首:原来他是在责怪我将他的大叔请了去。
“可~即便我选择旁观,以孙大人的身手,想必这里也没人动得了他。”
“问题是老孙不肯出手啊!纵然上回在大理寺牢房,被那个大理寺卿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不也没有反抗丝毫嘛!”
“真有此事?区区大理寺卿居然敢胁迫天子司监?”这事听着新鲜。
“有何不敢?己被夺舍之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青年听后思忖了片刻,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把他变成一头猪,丢进了猪舍,让他在粪坑里反省了七日。”百里轻描淡写的回答。
“哦!”青年有所领悟的点了点头,接着澄清说,“那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昨夜请走你大叔的人是我的车夫不假。只不过,他也是收了别人的钱而己。”
“那人是谁?”百里追问。
青年摇头,“这事儿别问我,我管不了。”
“连你都管不得吗?那我知道了。”百里立刻了然。
回头,自己需要找老孙好好谈谈。
“伙计,为何爷点的菜迟迟不到?”楼上忽然有人冲他吆喝。
百里抬眼看过去:天字壹号房的窗边,一位光着膀子的魁梧男子正一脸凶相的盯着自己,而被他揽在怀中的佳人,似乎是江州城蝉联三届的花魁,巧巧姑娘。
只见她的脸上挂着微笑,令人顿感惬意。
“大将军您稍后片刻,容我先去厨房催催。”应酬完,百里快速离开船头。
男子摸摸自己的脸,又瞅瞅身边的姑娘,困惑的问:“他是如何识破爷的身份的?”
“大人,您身上杀伐之气浓郁,他自然是看的出来的。”巧巧轻轻移开男子的大手,转身走回桌边。
落座后又对男子说:“莫要小瞧了这些青衣巷的捕快,否则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呢!”
“格老子的,爷不过就是过来消遣而己!其他事,等回到白韶关再说。”男子一拍胸膛,不管不顾的回应。
“是是,大将军威武!”巧巧满脸崇拜的赞许道。
不过话得说回来,究竟回不回的去,怕是我们说了不算……
(悦来客栈)
闷头睡了一个早晨,将近晌午时,顺子才睁眼。
“睡醒了?”孙大人背着手站在窗前问。
“嗯?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跑来这屋子?”见到陌生人,顺子不由得提高戒备的质问。
“这话理应本官问才是。这是我的房间,我难道不应该来吗?”孙大人转身看着他。
“可是百里大人说,我暂时可以安心住在这里的。”顺子迟疑起来。
“所以,他就没跟你提及过本官吗?”孙大人耐住性子问。
顺子的头摇的同拨浪鼓一般,说:“没有,大人不曾提过。”
孙大人稍微认真打量了他一番,自我介绍说:“本官姓孙,百里是我的下属。”
“孙大人?!”顺子当即头顶炸开,惊呼道。
他、他就是那个从盛都来的大官孙大人?!
“怎么,觉得震惊?”孙大人平静的问,“你是不是觉得,但凡是从盛都来的人,都应该长的三头六臂啊?”
“小的没那个意思……”顺子摇摇头,接着下了床头“噗通”一声跪下,恳求道,“无论如何,还望大人救我!”
孙大人微微颔首,“那小子不是己经答应过你了吗?他的话在本官这里同样作数。”
“谢大人!”顺子叩首致谢。
“……”
“那小子真行。这最后一个盐工,看起来着实烫手的很吶!”孙大人于心中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