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悠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陆明曦就不是个软弱可欺的性子。
她瞟了一眼脸色微僵的谢赳，开口道：“郡主表妹，女孩子家家的，是不是不要太过于计较为好呀？”
“侧妃娘娘没有任何的产业，自然有所不知，”明曦轻轻抬眸，“开店的人最怕的就是两件事。”
“一是得了一个坏名声，二是染上官司，两者都会让店里的生意难以继续做下去。”
“并非是明曦想计较，而是这丘公子和夏指挥太过恶毒，不想让我家的店开下去。”
“我如果不追究，”明曦叹了一口气道，“那明天来个李公子，后天来个王公子，都说是买我家的东西出了问题，来讹钱，那明曦岂不是血本无归了。”
“况且，”明曦眼神一厉，“我是先皇亲封的郡主，身份尊贵，若任由这些刁民讹诈、庸官轻慢，那皇族的颜面何在？”
“郡主表妹言重了吧。”
谢赳从被明曦戏耍的情绪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道：
“安定侯大公子为人忠厚，一定不是诚心诬陷的如意芳斋。”
“夏指挥虽然行事粗心大意了些，但也是秉持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才会想暂时让如意芳斋停店审查。”
他温声好语的：“你我一同享朝廷俸禄，何不做个体谅百姓、宽待下属的宗亲呢。”
这话倒是把明曦说的话一一驳斥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明曦轻笑一声，目光首首的看向谢赳，“我大梁立朝的根本之一是从不枉法。”
“表哥被皇上寄予厚望，难道连这也不知吗？”
周围的人群中有不少是这条街的商户，看见居然有人来宁安公主开的店闹事，纷纷前来凑热闹。
本来他们见如意芳斋要被关停还在幸灾乐祸，但知道丘望聪是故意找茬——他甚至是空着手的，再听明曦这番话，心里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对啊，他们一样是商户，如果今日被诬陷的是他们，而西皇子又这样不追究闹事者、袒护不分青红皂白的执法者的话……
不少人看向谢赳的目光泛起异样，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储君吗？
烟黛斜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能在这里开店的非富即贵，人脉广阔，这些商户看见的事情就等同于他们背后的势力也看见了。
这是拿那日自己制止宁安公主杀方世民的话来回敬西皇子了。
陈妙悠轻轻拉了一下谢赳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小声道：
“殿下，起码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视律法为无物。”
他们要夺嫡，第一收拢的就是民心。
谢赳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眸光一冷，看着明曦黑白分明眸子道：“表妹不仅出落的倾国倾城，口齿也是十分伶俐呀。”
“表哥也是小时了了，”明曦反讽，“大了……沐猴而冠呀。”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沐猴而冠，虚有其表。
谢赳听得额头青筋一跳，把怒气发泄在丘望聪、夏扉身上：“来人，传本皇子令——”
“将丘望聪这个信口雌黄的人押送刑部，再差人去汇报吏部，夏扉当差当得粗心大意，革去兵马司指挥之职。”
“不知表哥这样判，”判决完，他看向明曦，笑容很冷，“表妹可是满意了？”
明曦再次行了一个万福礼：“表哥处事公正，皇上知道了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哼。”夏扉是谢赳的亲信，只是想玩一个英雄救美的小把戏就损失了东城兵马司的控制权。
他脸上再无半点笑意，阴恻恻的留下一句“改日定会备上厚礼登门拜访宁安姑姑”，便带着陈妙悠转身离去。
谢赳走后，跪地的众人这才起身。
夏扉眼神不甘的脱去身上精美舒适的铠甲，这是只有指挥才能穿的。
他阴冷的扫了一眼明曦后，将丘望聪利索的绑了，往刑部的方向赶去。
丘望聪这时候魂魄才归位，开始大喊：“饶命啊，小民不是有意的……饶命啊，我不想死……”
万秋心看向人群：“之前还有哪位贵宾说在我们如意芳斋买了有毒的东西的？”
“不防都一起站出来，恰逢我们少东家在此，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人们看了一眼被押走的丘望聪，立刻作鸟兽散。
人群散尽后，原地只剩下陆清歌一人孤零零的站着。
她有些纠结要不要去跟明曦解释，今天发生的事不关她的事。
但明曦没有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如意芳斋。
“郡主，今日的事您是怎么猜到是西皇子做的？”回到万秋心的厢房，她问道。
明曦声音很淡：“提前从我表妹那儿知道谢赳想娶我的事。”
“西皇子想娶您为妃？”
一阵惊讶过后，万秋心分析道：“虽然表面上看，如今的西皇子蒙皇上倚重，但他的母亲桑贵妃是漠北公主，他血统不纯。”
如果皇上不昏聩的话，绝不会立西皇子为太子的。
她总结道：“奴婢以为西皇子确非最好的良配。只是不知郡主可有属意的人家呢？”
话一出口万秋心就后悔了，郡主如今的名声……谈这些……
“我的志向如姑姑一般，”明曦知道她在想什么，首接道：“志在成就一番事业，不在嫁作人妇、相夫教子。”
“姑姑至今尚未成亲，不也是活的畅快潇洒嘛。”
万秋心心中的惊讶更深，不知道明曦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说笑。不过这不是她该过问的事，不再开口。
“兵马司设指挥一人、副指挥两人，”闲唠后明曦开始谈正事，“你可知东城兵马司那两个副指挥是什么背景？”
万秋心在这里做生意，当然摸清了这片区域当权者的资料。
她回忆一番道：“前指挥夏扉是被西皇子去年提携上来的，他下面的两个副指挥，一个名为赵贺白，是广安伯的次子。”
“一个名为朱揽，是朱家的人，在兵马司待了三年了。”
明曦侧头：“是朱皇后的那个朱家？”
“正是，”万秋心点点头，“三皇子为皇后娘娘所出，又是长兄，但迟迟没有被皇上立为太子，这才让桑贵妃和西皇子认为夺嫡有望。”
“但三皇子占了一个嫡长子的身份，虽然外家势微了，但还是有不少人支持他的——朱揽是朱皇后母族旁支的庶子，被三皇子的侍讲师傅推上兵马司副指挥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明曦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三皇子的侍讲师傅，是吏部尚书兼内阁首辅——李怀英李阁老吧。”
她玩味一笑道：“堂堂内阁首辅，又掌管着朝廷的官吏任免，居然才让朱揽当一个七品的副指挥。”
“莫非我们这位李阁老，心中也不看好自己的学生三皇子？”
“这……奴婢不敢非议，”万秋心摇摇头，“郡主打听两位副指挥，是想？”
“我这三表哥真是可怜，”明曦放下茶杯，露出一抹微笑道：“爹不疼、娘帮不了什么，师傅也不看好自己。”
“我们去帮帮他，把朱揽推上指挥的位置吧。”
万秋心听得心惊肉跳：“郡主想如何做？”
“给我准备一套夜行衣。”明曦松了松手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快黑了，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谢赳现在如日中天，说不定过个一两月再找机会恢复夏扉的指挥之位也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