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瓷站在荒芜的郊野边缘,冷风吹拂着他苍白的面容。没有人能看见他,没有人能感知他的存在。他只是一个时空的过客,一个被命运放逐的流浪者。
"又一个新的世界..."他轻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
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小屋矗立在旷野中。林瓷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那里移动,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当他靠近时,透过窗户,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世界的自己,正坐在简陋的木桌旁,面前摊开着几本书。
而在房间的角落,一个金发的小男孩正专注地摆弄着几块木头。美嘉。林瓷的心脏猛地收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张稚嫩的脸庞与他记忆中爱人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却又如此不同——没有那种张扬的笑容,没有那种肆意的活力,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阿林瓷,我能出去玩吗?"小男孩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这个世界的林瓷头也不抬:"别走太远,天黑前回来。"
林瓷站在窗外,手指不自觉地触碰着玻璃。在他的世界,美嘉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只是那时的请求总是更加任性妄为。"林瓷,我们今晚去飙车吧!""林瓷,陪我去跳伞!"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窒息。
小男孩欢呼着跑出屋子,林瓷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他看见美嘉在荒野上奔跑,像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笨拙却充满希望。突然,几个大孩子从灌木丛后跳出来,拦住了美嘉的去路。
"看啊,是那个不会哭的怪胎!"为首的男孩嘲笑道,伸手推了美嘉一把。
美嘉踉跄着后退,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林瓷知道,情感障碍让他难以理解他人的恶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受伤。当那些孩子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他时,林瓷几乎要冲上前去——尽管他知道自己无法干涉这个世界的任何事。
就在美嘉被推倒在地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如闪电般冲入人群。这个世界的林瓷不知何时己经赶到,他一把抓住为首男孩的手腕,眼神冷得可怕。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却让那些欺凌者如鸟兽散。
林瓷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蹲下身,轻轻拍去美嘉衣服上的尘土。那个动作如此熟悉——在他的世界,他也曾无数次这样为美嘉整理衣领、擦去脸上的污渍。只是最后一次,他擦拭的是美嘉脸上的血迹,在冰冷的手术台前。
"疼吗?"这个世界的林瓷问道,声音里有一丝林瓷从未听过的温柔。
美嘉摇了摇头,然后突然伸手抱住了林瓷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这个世界的林瓷明显僵住了,犹豫了片刻,才慢慢把手放在美嘉的背上。
窗外的林瓷转过身,不忍再看。这一幕太过美好,又太过残忍。在他的世界,美嘉最后一次拥抱他是在车祸前那个晚上,他们因为一些愚蠢的争吵而冷战,是美嘉先妥协,从背后抱住他。"别生气了,林瓷。我爱你。"那是他听到美嘉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清晨,电话铃声撕裂了他的世界。
林瓷强迫自己回到当下,继续观察着这个世界的发展。他看到这个世界的林瓷去镇上打工,用微薄的收入为美嘉买了一个精致的八音盒;看到美嘉收到礼物时眼中闪烁的光芒;看到他们之间那种微妙而深刻的联系逐渐形成。
"生日快乐,美嘉。"这个世界的林瓷递出那个包装简陋的礼物时,窗外的林瓷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装着一个相似的八音盒,是他原本准备送给美嘉的生日礼物,却永远没有机会送出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瓷像一个无形的幽灵,见证着这个世界的自己与美嘉之间情感的微妙变化。他看到美嘉的情感障碍在这个世界林瓷的耐心引导下逐渐改善;看到美嘉看林瓷的眼神从依赖慢慢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情感;看到林瓷在面对这种变化时的困惑与挣扎。
然后,那一天到来了。
林瓷站在房间的角落,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不小心碰倒了那个珍贵的八音盒。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里回荡,美嘉冲进来时脸上的表情让林瓷的心揪成一团。
"我的八音盒!这是我爱人的!"美嘉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指触碰着那些碎片。
这个世界的林瓷显然被这个称呼震惊了:"不就是个八音盒吗?你个傻子你知道什么是爱人吗?"
窗外的林瓷闭上了眼睛。他太了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在他的世界,他也曾对美嘉说过类似的话——在他们刚开始交往时,当美嘉天真地问"这样就是爱了吗"的时候。只是那时他的语气充满宠溺,而非愤怒。
"我爱你,算爱吗?"
美嘉的声音如此轻,却又如此清晰地传入林瓷的耳中。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林瓷愣住了,看到他的眼神从震惊慢慢变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傻瓜,你是我弟弟,哥哥当然爱你。"
窗外的林瓷苦笑。这个世界的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美嘉口中的"爱"早己超越了兄弟之情。但他会明白的,迟早会明白的。不像自己,己经永远失去了明白的机会。
时间继续流逝,林瓷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与美嘉的关系逐渐演变。他看到了林瓷眼中的挣扎,看到了他如何试图用"这只是兄弟情"来说服自己;也看到了美嘉如何用他单纯却执着的方式表达着爱意。
当美嘉在野花盛开的草地上说出"我喜欢你"时,窗外的林瓷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幕与他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完美重叠——只是在他的世界,是他说出了这句话,而美嘉大笑着扑上来拥抱他。
"我知道,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这个世界的林瓷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他握住美嘉的手,轻声回应:"美嘉,我也喜欢你。"
林瓷转过身,不再看那对相拥的恋人。他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因为雨水还是泪水。在这个世界,他们会有幸福的结局,会一起生活在湖边的小木屋里,会每天互道"我爱你"。
而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永远无法触及这份幸福的幽灵。
"为什么..."林瓷对着虚空低语,"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美嘉可以活着,而我的却..."
没有回答。只有风吹过荒野的声音,如同无数个世界中美嘉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林瓷知道,他不能停留。时空的规则不允许他干预任何世界的发展,他只能观察,只能记住,然后被送往下一个平行世界——继续寻找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一个他的美嘉还活着的世界。
最后看了一眼小屋中相拥的两人,林瓷感到一阵白光开始包围自己。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美嘉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首视着他所在的位置,嘴角扬起一个熟悉的、肆意的笑容。
"林瓷..."那个笑容似乎在说,"我在这里。"
然后,一切归于虚无。新的世界在等待着他,新的希望,新的绝望。
白光中,林瓷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