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烽火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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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预备役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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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南疆烽火录
作者:
金陵说书人
本章字数:
12552
更新时间:
2025-06-09

西侧帐篷门口的队伍,像一条垂死的蛇,在寒冷的暮色中缓慢蠕动。李卫国排在末尾,背对着东侧那片喧闹的光亮。王铁柱那困惑又担忧的呼喊声,赵海波低声的劝解,还有被装处传来的、新军装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和兴奋的议论,隔着冰冷的空气,断断续续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又迅速被寒风撕碎。那些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他后背肩胛骨下那个被红笔圈出的烙印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酸胀。

他低着头,目光死死钉在手中那张几乎被汗水揉烂的油印表格上。表格边缘卷曲,字迹模糊,唯有外科检查栏里那行鲜红的“左肩胛下陈旧性软组织挫伤,活动偶有受限,建议观察(预备待定)”几个字,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用血写就的判决书,灼烧着他的视线。祖父名字后面“牺牲于朝鲜战场”那几个字,此刻也显得无比刺眼,像一种冷酷的宿命轮回。

队伍缓慢地前进着。前面的人一个个掀开那顶破旧帆布帐篷厚重的门帘走进去,门帘落下,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响。出来的人,有的脸色灰败,脚步踉跄,手里紧紧捏着被打了叉或写了备注的表格;有的则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手里多了一张盖着红戳的纸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绝望和更深的焦虑。

终于,轮到他了。

李卫国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帆布帐篷特有的霉味和尘土气息,冰冷地灌入肺腑。他掀开沉重的、带着湿气的门帘,弯腰钻了进去。

帐篷里比外面更昏暗,只有一盏挂在顶梁上的白炽灯发出惨淡的光,照亮着中央一张同样破旧的课桌。桌子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刚才在操场上巡视、发出那声轻蔑冷哼的魁梧军官。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有戴帽子,剃着青皮板寸,露出宽阔的额头和一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削的脸。此刻他正低着头,翻看着桌上厚厚的一叠档案材料,眉头紧锁,额头上深刻的川字纹如同刀刻。他只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像一块巨大的山岩。

另一个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穿着同样旧式的女式军装,齐耳短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严肃,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她面前摊开着登记簿和印泥盒。看到李卫国进来,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审视。

“姓名。”女同志的声音平淡无波,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李卫国。”李卫国的声音有些干涩。

女同志的手指在登记簿上滑动,很快找到了对应的一行。她拿起李卫国的体检表和政治审查表,快速地翻看着。当看到外科检查栏那行刺眼的红字备注时,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低头看材料的魁梧军官,仿佛被这个名字触动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站在桌前的李卫国。那目光冰冷、直接、带着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剥开他的皮肉,看清他骨头缝里的每一丝怯懦和旧伤。李卫国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绷紧,那个被圈出的痛点像被无形的针再次刺中,酸胀感骤然加剧。

军官的目光在李卫国苍白瘦削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回女同志手中的表格上。他伸出一根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政治审查表“祖父”那一栏——“李振邦:原志愿军第XX军XX师XX团战士,1951年牺牲于朝鲜战场。政治面貌:党员(追认)。”

帐篷里一片死寂。只有灯丝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军官的手指在那行字上重重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李卫国,眼神里没有了刚才操场上的轻蔑,却多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审视,像在掂量一块顽铁的价值。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石块砸在地上:

“李振邦……是你爷爷?”

“是。”李卫国迎着他的目光,挺直了脊背。提到爷爷,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硬气,短暂地压过了麻木和屈辱。

军官的目光在李卫国脸上逡巡着,仿佛在寻找某种相似或印证。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帐篷里空气凝固,只有军官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女同志也停下了动作,屏息等待着。

终于,军官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表格上。他那粗粝的手指,缓缓地、极其用力地划过外科检查栏那行鲜红的“预备待定”备注。指腹摩擦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点伤……”军官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更沉重的东西,“跟你爷爷当年在长津湖冻掉脚趾头、爬着把炸药包送进美军地堡的伤比起来……算个屁!”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雷霆般的怒意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震得帐篷顶的灰尘簌簌落下。那吼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卫国的心坎上,也砸碎了帐篷里凝固的死寂。

女同志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身体一颤,手中的笔差点掉在桌上。李卫国更是浑身猛地一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爷爷……长津湖……冻掉脚趾头……爬着送炸药包……这些零碎的、从未被父亲详细讲述过的、只存在于模糊想象中的片段,此刻被这个陌生军官用如此狂暴的方式吼了出来,带着刺骨的寒风和硝烟的气息,瞬间填满了他所有的感官!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震惊、羞愧和某种被点燃的火焰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冰冷的麻木!

军官不再看任何人,他猛地抓起桌上那枚沉重的、刻着五角星的公章,旋开印泥盒,狠狠地在鲜红的印泥里摁了一下!然后,他抬起手,带着一股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将那枚饱蘸印泥的公章,重重地、狠狠地砸在了李卫国那张政治审查表“复核意见”栏的空白处!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鲜红的印泥瞬间在粗糙的纸面上洇开,形成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沉重的印记——“准予入伍”!

红色的印泥,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一滴滚烫的血,烙印在表格上,也烙印在李卫国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拿好!”军官把表格往李卫国面前一推,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滚去被装处领你的东西!记住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这点破伤,在战场上,屁都不是!别给老子丢人!”

李卫国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那张被砸上鲜红印章的表格。指尖触碰到纸张边缘残留的、尚带温热的印泥,那红色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皮肤。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后背那个隐痛的旧伤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被粗暴点燃的东西。他看着表格上那个鲜红的“准予入伍”,又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再次低下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魁梧军官,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女同志推了推眼镜,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但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异样,“拿着表,赶紧去东边被装处!再晚就关门了!”

李卫国如梦初醒。他猛地攥紧那张承载着命运转折的表格,深深看了一眼那个低着头的、如同山岩般的军官背影,然后转身,几乎是冲出了帐篷!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自由的气息,也带着硝烟的味道。他冲出帐篷,大口喘着气,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他抬起头,望向操场东侧。那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西侧的冷清死寂形成了天堂地狱般的对比。

“卫国哥!!!”

王铁柱那炸雷般的声音瞬间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和赵海波、侯小兵三人竟然没走,一直守在帐篷外不远处的阴影里,焦急地张望着。此刻看到李卫国冲出来,王铁柱像头发现猎物的猛虎,炮弹般冲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李卫国撞倒。

“过了?!卫国哥!你过了?!!”王铁柱抓住李卫国的肩膀,用力摇晃着,黝黑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李卫国手里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表格,声音因为狂喜而劈了叉,“俺就知道!俺就知道你肯定行!那个狗屁伤算个球!咱骨头硬!扛得住!”他兴奋地语无伦次,仿佛通过复核的是他自己。

赵海波也快步跟了上来,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用力推了推眼镜:“太好了!李卫国同志!太好了!”侯小兵则像只猴子一样围着李卫国蹦跳:“卫国哥!厉害!我就说你能行!走走走!领衣服去!新军装等着咱呢!”

李卫国被王铁柱晃得头晕眼花,肩膀被捏得生疼,但他没有推开。他看着王铁柱那张因为纯粹喜悦而放光的脸,看着赵海波真诚的笑容,看着侯小兵兴奋的蹦跳,再低头看看手中那鲜红的印章。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混合着委屈、激动和被粗暴认可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热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逼了回去,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走!”王铁柱一把搂住李卫国的肩膀,像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力气大得让李卫国一个趔趄。他不由分说,半拖半拽地拉着李卫国,招呼着赵海波和侯小兵,朝着东侧那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被装处狂奔而去!

“快!快!晚了就没咱的号了!”侯小兵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喊。

被装处设在操场东侧一排平房的屋檐下,几盏大功率灯泡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新棉布、新棉花特有的、有些呛鼻的气味。几张长条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捆扎好的草绿色军装、棉衣棉裤、棉帽棉鞋,还有打成方块状的背包带、水壶、挎包、毛巾、搪瓷缸……像一座座绿色的小山。几个同样穿着旧军装的工作人员忙得满头大汗,吆喝着,分发着物资,登记着名字。

队伍已经短了很多,但还是排着二三十人。新兵们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期待,伸长了脖子,议论着,比较着。领到东西的则迫不及待地当场拆开,抖开新军装比划着,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王铁柱拉着李卫国,凭借一身蛮力硬生生挤到队伍靠前的位置,惹来几声不满的抱怨,但他浑不在意。他指着前面一个正领到军装、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新兵,兴奋地对李卫国说:“卫国哥!快看!新军装!多精神!咱马上也能穿上了!”

李卫国看着那些簇新的、散发着布料气息的草绿色军装,看着新兵们脸上纯粹的喜悦,心中那团被军官强行点燃的火焰,似乎又微弱了一些。这身绿色,代表着什么?是王铁柱眼中的荣耀?还是张建军身上那件被炮火撕裂、浸透鲜血的裹尸布?

“王铁柱!赵海波!侯小兵!李卫国!过来这边!”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名单喊道。

四人赶紧挤过去。一个满脸疲惫、胡子拉碴的老兵坐在桌子后面,面前摊着厚厚的登记册和物资清单。他抬眼扫了四人一眼,目光在李卫国苍白瘦削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

“王铁柱!”老兵喊。

“到!”王铁柱响亮应答,像领奖一样上前一步。

老兵拿起一套明显大号的军装、棉衣棉裤、棉帽棉鞋,又抓起一个背包带捆扎好的方块(里面是挎包、水壶、毛巾、搪瓷缸等杂物),一股脑塞到王铁柱怀里:“大号!拿好!签字!”

王铁柱手忙脚乱地抱住这堆东西,新棉布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咧着嘴,笑得像个孩子,用粗大的手指在登记册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赵海波!”

“到!”赵海波有些紧张地上前。

“中号!”老兵递给他一套中号的军装和杂物。赵海波小心翼翼地接过,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易碎的珍宝,推了推眼镜,仔细地签下名字。

“侯小兵!”

“到!到!这儿呢!”侯小兵蹦跳着上前。

“小号!”老兵拿起一套最小的军装杂物递给他。

侯小兵接过,迫不及待地就把那顶崭新的棉帽扣在了头上。帽子太大,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显得滑稽又可爱。“嘿嘿,暖和!”他得意地晃着脑袋,引来旁边几声善意的哄笑。他也乐呵呵地签了名。

“李卫国!”

李卫国上前一步。

老兵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单薄的身板,眉头皱了皱,似乎在评估。他低头在册子上翻找了一下,又看看李卫国,然后伸手从那堆中号军装里拿起一套,又犹豫了一下,放下,转而拿起一套旁边数量较少的小号军装。但他并没有立刻递给李卫国,而是抬起头,对着旁边一个正在清点物资的女卫生员喊道:

“张秀梅!过来一下!”

一个二十多岁、同样穿着旧军装、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女卫生员应声快步走了过来:“刘班长,啥事?”

“这个新同志,”老兵指了指李卫国,对女卫生员说,“登记表上写着左肩有旧伤,你给看看,领小号衣服活动会不会受限?不行就给他拿中号。”

女卫生员张秀梅的目光立刻落在李卫国身上,带着温和的关切:“同志,你左肩伤在哪儿?活动一下我看看?”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一股清泉,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让李卫国有些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周围不少新兵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带着好奇和打量。王铁柱抱着满怀的东西,也紧张地看着他。赵海波推了推眼镜。侯小兵顶着那顶过大的帽子,小眼睛眨巴着。

李卫国感到后背那个被圈出的痛点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着他的“瑕疵”。他讨厌这种被当成特殊对象审视的感觉,尤其是在这即将穿上军装、似乎要融入集体的时刻。他嘴唇抿紧,没有回答女卫生员的话,只是猛地抬起左臂,用力地、近乎粗暴地向上举高,然后又猛地向后背伸去,试图去触碰那个痛点!

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肩膀的肌肉和韧带被强行拉伸,左肩胛骨下方那个旧伤点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酸痛!疼得他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苍白,手臂的动作也明显僵滞了一下,最终没能完全够到那个点。

他咬着牙,强忍着那钻心的痛楚,放下手臂,抬眼看向女卫生员和老兵,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冰冷和执拗:“这样……行了吗?能穿小号吗?”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喘息。

张秀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自残意味的动作惊得微微张开了嘴,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担忧。老兵刘班长的眉头也拧得更紧了。周围一片安静,新兵们都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个对自己如此狠的新兵。

“行了行了!”刘班长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似乎也被李卫国这股狠劲给噎了一下,不再坚持,“小号就小号!拿着!”他把那套小号军装和杂物方块塞到李卫国怀里,“签个字!赶紧走!后面还等着呢!”

李卫国接过那套明显比他身材小一号的军装杂物。新棉布的味道依旧,但抱在怀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一种冰冷的、被标记为“特殊”的疏离感。他拿起桌上那支冰冷的钢笔,蘸了墨水,在登记册“李卫国”的名字后面,用力地、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破纸面,留下深深的凹痕。

他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装备”,转身,挤出了人群。王铁柱、赵海波、侯小兵立刻围了上来。

“卫国哥,你刚吓死俺了!”王铁柱心有余悸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你使那么大劲干啥!那伤……”

“李卫国同志,你没事吧?”赵海波关切地问。

“卫国哥,小号就小号,暖和!你看俺的,大点还透风呢!”侯小兵晃着脑袋上那顶大帽子,试图安慰。

李卫国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抱着那套小号军装,感觉像抱着一个沉重的枷锁。他抬起头,望向操场中央。一辆辆披着伪装网的军用解放牌卡车,像沉默的钢铁巨兽,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那里。引擎低沉地轰鸣着,排气管喷出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夜色中迅速消散。车斗里空荡荡的,等待着吞噬他们这些新鲜出炉的“兵”。

新兵们正被工作人员吆喝着,抱着各自领到的被装包裹,像归巢的蚂蚁,朝着那些卡车汇聚。灯光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带着对未知旅程的兴奋、紧张和茫然。

“快!集合了!上车了!”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催促着。

王铁柱用力拍了一下李卫国的后背——这次刻意避开了左肩的位置:“卫国哥!走!上车!咱哥几个一起!去新兵连!”

李卫国被拍得身体一晃。他看着那沉默的、黑洞洞的车斗,看着身边王铁柱那身崭新的大号军装,再看看自己怀里这套格格不入的小号。新兵连……那将是另一个熔炉,还是另一个刑场?

他沉默地迈开脚步,抱着那套小号的、带着他“预备役烙印”的军装,汇入了走向卡车的人流。夜色如墨,卡车引擎的轰鸣声如同战鼓,敲打着每一个年轻的心房,也掩盖了他左肩旧伤处传来的、细微却顽固的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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