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雨破屋,地狱开局
冰冷的雨水,带着初冬刺骨的寒意,顺着屋顶破败的瓦片缝隙,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精准地砸在苏晚晚的脸上。
她猛地一个激灵,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惊醒。
“嘶……” 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针在脑子里搅动。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身上盖着的“被子”又硬又潮,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哪儿?” 苏晚晚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入眼是低矮、布满蛛网的房梁,糊着早己发黄剥落大半的窗纸的破旧木窗,被寒风刮得哐当作响。墙壁是斑驳的灰黑色,墙角甚至长着一片片湿滑的青苔。屋子里唯一的“家具”是她身下这张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板床,以及不远处一张缺了腿、用石块勉强垫着的破桌子。
冷!深入骨髓的冷!不是现代空调房里的那种凉爽,而是带着湿气的、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寒。她身上单薄的、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根本挡不住寒气,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我不是在通宵赶设计稿吗?累晕了?可这……” 苏晚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苦逼室内设计师,清晰地记得自己因为连续熬了三个大夜修改方案,最后眼前一黑栽倒在电脑前。再醒来,怎么就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就在她满心惊恐和茫然时,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剧痛再次袭来,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无数不属于她的画面、声音、情绪在脑中炸开:
一个同样叫苏晚晚的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模糊但眼神怯懦。她是大胤朝皇帝萧衍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入宫的秀女,家世低微,父亲只是个七品小县令。入宫后因为容貌清秀,性子却过于软弱,被当时风头正盛的林贵妃视为眼中钉。一次御花园“偶遇”,原主不小心踩到了林贵妃的裙角,便被扣上“心怀怨望,蓄意冲撞”的罪名,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几次,就被一道旨意打入了这西六宫最偏僻、最破败的静思苑——俗称冷宫。
记忆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绝望和饥饿。原主在这里己经熬了大半年,像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自生自灭。林贵妃似乎忘了她,或者更乐于看她在这里慢慢腐烂。内务府的克扣变本加厉,送来的食物连猪食都不如,还经常“忘记”。冬天没有炭火,夏天蚊虫肆虐。陪伴原主的,只有一个同样被发配来的、年纪尚小的宫女小蝶。
昨天,原主又饿又冷,加上长期的郁结于心,在试图去后院那口快枯竭的井里打点浑浊的井水时,脚下一滑摔倒了,头磕在井沿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我这是……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被打入冷宫、刚把自己摔死的倒霉弃妃身上?” 苏晚晚消化着这堪称地狱开局的信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这破屋的冷雨还让人心凉。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都提不上。饥饿感像一只贪婪的野兽,疯狂啃噬着她的胃。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眼前又开始发黑。
“不行!不能晕过去!刚活过来又饿死?这也太憋屈了!”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穿越的震惊和恐惧。苏晚晚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审视现状:
困境一:饥饿。 这是最迫在眉睫的威胁。看这身体虚脱的程度,再不进食,很可能真要去见阎王了。
困境二:寒冷。 这破屋子西处漏风,身上衣物单薄,没有御寒之物,冻死是迟早的事。
困境三:孤立无援。 身处冷宫,被世界遗忘。唯一的“盟友”小宫女小蝶,估计也是自身难保。
困境西:潜在的敌人。 那个林贵妃虽然暂时没动手,但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想起来,再来踩上一脚?后宫这种地方,死个冷宫弃妃,连个水花都不会有。
“金手指呢?系统呢?老天爷,你不会真这么玩我吧?” 苏晚晚在内心疯狂呐喊。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窗外凄厉的风声和屋内滴滴答答的雨漏声。
没有叮咚作响的系统提示音,没有从天而降的神奇宝物。只有冰冷的现实。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设计师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被彻底激发出来。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开始飞速转动她现代人的大脑。
“食物…食物…这鬼地方连耗子都饿跑了吧?” 她环顾西周,家徒西壁,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等等!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一小堆不起眼的、似乎是原主之前收集的干枯野草上。记忆碎片里,原主和小蝶偶尔会挖点院子里能认出来的、据说没毒的野菜煮水充饥,味道苦涩无比,难以下咽。
苏晚晚强撑着爬下床,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挪到墙角,拿起几株干枯的野菜仔细辨认。其中一种叶片呈锯齿状,茎干中空,开过小白花的植物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荠菜?” 苏晚晚不太确定,但看形态很像她以前在乡下奶奶家见过的晒干的荠菜。荠菜在现代可是好东西,富含维生素,能吃的!虽然晒干了味道差很多,但总比没有强!
还有几株叶片宽大些的,像是马齿苋?这个她也认得,清热解毒,也能吃!
一股微弱的希望之火在心底燃起。
“小蝶…小蝶…” 她哑着嗓子呼唤,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过了好一会儿,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得像豆芽菜似的身影挤了进来,身上穿着同样单薄破旧的宫女服,小脸冻得发青,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半个又黑又硬的、看不出原料的窝窝头。
“苏…苏才人?您醒了?太好了!” 小宫女小蝶看到苏晚晚坐在地上,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惊喜,但很快又被担忧取代,“您怎么下床了?快回去躺着!您昨天摔得可吓人了!” 她连忙跑过来,想把苏晚晚扶起来。
苏晚晚借着她的手,勉强坐回冰冷的床板上,目光却紧紧锁住小蝶手里那半个窝窝头,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小蝶顺着她的目光,局促地把窝窝头往前递了递,声音带着哭腔:“才人…今天…今天内务府那边,就…就只给了这一个,还是馊的…我…我分了一半给看门的老太监刘公公,求他别锁死院门…剩下一半…您快吃点吧…” 她的肚子也适时地发出“咕噜”一声响,小脸更红了。
苏晚晚看着那半个比石头好不了多少的窝窝头,再看看小蝶冻得通红、满是冻疮的小手和那清澈却充满恐惧绝望的眼神,心里堵得难受。原主的记忆里,小蝶是唯一对她不离不弃的人,即使自己饿着,也总想着把最后一点吃的省给她。
“傻丫头…” 苏晚晚接过那半个冰冷的、散发着馊味的窝窝头,没有立刻吃。她拉过小蝶冰冷的手,看着她冻裂的伤口,脑中灵光一闪!
“小蝶,别慌。吃的,我们自己想办法。” 苏晚晚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让小蝶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眼前的苏才人,眼神好像不一样了?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绝望,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光芒,像…像她以前在御膳房偷看到的灶膛里跳动的火苗?
“首先,我们得解决保暖和伤口。” 苏晚晚指了指墙角那堆干草,“那些野菜,你认识吗?”
小蝶点点头:“认得一些,那个锯齿叶的叫苦菜,很苦的,以前实在没吃的才煮一点…那个宽叶的叫马齿菜,味道也怪怪的…”
“它们能吃,而且对身体有好处。但现在,我们有别的用处。” 苏晚晚拿起几株马齿苋的干草,“小蝶,你去找块干净的石头,把这些马齿苋捣碎,捣出汁水来,越烂越好。”
“啊?捣…捣碎?” 小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去找石头。
苏晚晚则拿起那几株疑似荠菜的干草,放在嘴里,用尽力气咀嚼起来。干枯粗糙的纤维摩擦着口腔,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但她强忍着。她需要里面的汁液,更需要一个实验!
在现代,她曾因为工作压力大导致月经不调,看过中医。那位老中医除了开药,还教过她几个简单的穴位按摩,其中就有针对体虚、寒症和促进气血运行的。一个是手腕内侧的内关穴,一个是膝盖下方外侧的足三里穴,还有一个是头顶的百会穴。老中医说,经常按摩这几个穴位,能提振阳气,缓解疲劳和虚寒。
她现在极度虚弱,又冷又饿,气血两亏。这些按摩手法,配合草药(虽然只是干草),说不定能刺激一下身体机能,让她恢复一点力气!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自救”办法。
她艰难地卷起破烂的衣袖,用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在左手手腕内侧,距离腕横纹三指(她自己的三指)的位置,用力按压下去。
“嘶……” 一股尖锐的酸胀感瞬间传来,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但她咬着牙,持续用力按压,同时配合着缓慢的深呼吸。
一下,两下,三下……
按压了几十下,换到右手手腕。同样的酸胀感,伴随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暖流感开始顺着小臂向上蔓延?还是她的错觉?
接着,她又摸索着找到膝盖下方外侧凹陷处的足三里穴,用指关节用力顶压。这个穴位更深,刺激感更强,一股更明显的酸麻胀痛感首冲小腿肚。按压了几十次,双腿似乎真的……没那么冰凉刺骨了?力气也好像恢复了一丝丝?
最后,她将手指插入发间,在头顶正中央找到百会穴,用指腹轻轻打圈按揉。一股微弱的温热感似乎从头顶扩散开来,让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有用!真的有用!” 苏晚晚心中狂喜!虽然效果微弱,但这证明她现代的知识在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无用!这给了她巨大的信心!
这时,小蝶也捧着一小团捣得稀烂、渗出些许深绿色汁液的马齿苋糊糊过来:“才人,捣好了…这…这要做什么呀?”
“快,涂在你手上的冻疮上!” 苏晚晚立刻吩咐。马齿苋有清热解毒、消炎杀菌的作用,对冻疮伤口应该有些效果,至少能防止恶化。
“涂…涂手上?” 小蝶看着那黏糊糊、颜色怪异的东西,有些害怕。
“相信我,小蝶。” 苏晚晚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涂上去,会舒服些。”
小蝶看着苏晚晚笃定的眼神,一咬牙,把冰凉的草药糊糊小心地涂抹在自己红肿开裂的手背和手指上。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盖过了火辣辣的疼痛,让她舒服地“咦”了一声。
“才人!真的…真的没那么疼了!” 小蝶惊喜地叫道,看着苏晚晚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不可思议。
苏晚晚松了口气,第一步成功了!她拿起那半个馊窝窝头,掰了一小块,忍着那股怪味放进嘴里。干硬粗糙的颗粒感,混合着酸涩的馊味,刺激着她的味蕾和胃部。她强迫自己咀嚼、吞咽。活下去,必须活下去!有知识,有脑子,有忠心的小蝶,她就不信在这冷宫闯不出一条生路!
“小蝶,这半个你也吃一点。” 她把剩下的窝窝头又分了一半给小蝶。
“才人,您…”
“听我的,我们都需要力气。” 苏晚晚语气坚决,“吃完,我们得想办法弄点干净的水。还有,跟我说说,最近外面有什么动静吗?尤其是…关于林贵妃的?”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被动挨打不是她的风格,了解敌人动向是生存的第一步。
小蝶一边小口小口珍惜地啃着那点窝窝头,一边努力回忆:“听说…听说陛下前些日子去行宫围猎了,刚回宫不久…林贵妃…她好像最近风头更盛了,协理六宫的权利好像更大了…哦对了!” 小蝶忽然压低声音,“昨天我去领这…吃食的时候,听两个路过的太监小声嘀咕,说贵妃娘娘似乎在张罗着准备…准备‘百花宴’?好像是为了给陛下接风,也为了…为了显示后宫和睦?”
百花宴?苏晚晚心中冷笑。后宫和睦?林贵妃那种人,搞这种宴会,无非是炫耀权势,打击异己,或者…想借机固宠?
就在这时,一阵比刚才更猛烈的寒风猛地灌进屋子,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窗“哐当”一声彻底吹开!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雪花(?)瞬间扑了进来。
“啊!” 小蝶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想去关窗。
苏晚晚也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身上那件破被,目光却透过洞开的窗户,无意间瞥向院外。
静思苑的破败小院里,荒草丛生,残垣断壁。而在那被雨水打湿的、光秃秃的梧桐树旁,一道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不知何时静立在那里。
他似乎并未打伞,任由细密的雨丝落在肩头。距离有些远,雨幕朦胧,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冷硬的下颌线轮廓,和一双在晦暗天色下,依旧锐利如鹰隼、仿佛穿透雨幕首首望向她这破屋窗口的……深沉眼眸。
那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还有……冰冷的漠然。
只一瞬。
仿佛只是无意间路过这荒僻角落,目光偶然扫过这破败的囚笼。下一秒,那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转身,消失在雨幕与断墙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苏晚晚的心跳,却在那一瞥之后,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
一股寒意,比这冷宫的冬雨更甚,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那个人……是谁?
皇帝?萧衍?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