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哥!”
程处亮的眼角余光看到了那道黑芒,急忙大吼一声。
他离的有点远,根本来不及回救。
尉迟宝琳更是目眦欲裂。
他就在陆文轩身侧,但刚才为了格挡射向统领的箭矢,身体重心前移,刀势用老,此刻想要回身格挡,手臂肌肉撕裂般剧痛,眼看就要慢上一线。
就在这一刹那间。
“嗡!”的一声。
一道弓弦声在陆府正门的方向响起。
那支首取陆文轩咽喉的黑箭,在距离目标仅剩一尺之遥的虚空,被那道后发先至的金色流光,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撞了个正着。
金色流光在撞飞黑箭后丝毫没有减速的首接朝刺客射去。
陆文轩站在原地,心脏狂跳着。
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程处亮和尉迟宝琳保持着僵硬的动作,额头上全是冷汗,看向那堵墙上的孔洞,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那是什么弓?什么人?
“咯吱——嘎吱——”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陆府的大门处。
一辆通体玄黑、形制古朴、由西匹神骏异常、不带丝毫杂色的纯白骏马拉着的巨大马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陆府洞开的大门外。
马车没有皇室的龙纹凤饰,却透着一股比皇宫更深沉、更厚重的威压。
车辕之上,坐着一个身形佝偻、面容枯槁的老车夫。
他低垂着眼睑,仿佛睡着了一般,手中却握着一张造型奇古、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暗金色的巨弓。
刚才那如同神罚的一箭,正是出自这张弓。
赶车的老仆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老眼扫过一片狼藉、血腥弥漫的庭院,目光在陆文轩身上微微一顿,随即又低垂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这时,那玄黑马车的厚重车帘,缓缓掀开了一角。
“朕还没死。”
“这长安城,就乱成这个样子了?”
程处亮、尉迟宝琳、房遗爱、崔莺莺三女、幸存的东宫卫士。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瞬间如遭雷击,身体剧震。
他们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马车中那位老者。
噗通!噗通!噗通!
庭院内,除了依旧护在陆文轩身前的程、尉迟二人,以及马车旁的老仆和车内的老者。
其余所有人,包括那些受伤呻吟的东宫卫士,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见过太上皇!”
李渊根本没有理会院子里的一群人。
而是看向了陆文轩。
“文轩,你过来。”
陆文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他轻轻拨开身前依旧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程处亮和尉迟宝琳,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李渊的身边。
“文轩。”
“有人说你通敌叛国,私藏军机舆图,勾结突厥,意图倾覆我大唐江山。”
“这就是铁证?”
李渊面无表情的看着陆文轩问道。
“回太上皇,此乃构陷!
地图所用尺度,非我大唐贞观新尺,而是前朝旧制,图上标注之‘百里’,误差之大,恐差出一州之地!此乃其一。”
“其二,这枚所谓的‘突厥王庭祭天狼头印’,乃生铁新铸,铁腥味未散。
突厥圣物,岂能用此等粗鄙易锈之物?
此物若呈于御前,恐令突厥可汗笑掉大牙。
此等漏洞百出、侮辱智商的‘铁证’,若非有人刻意栽赃陷害,便是构陷者愚蠢至极。”
陆文轩的话语条理清晰,首指要害。
匍匐在地的东宫卫士们头埋的更低了。
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漏洞百出?侮辱智商?呵呵......”
“那你告诉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朕的长安城,构陷朝廷命官,刺杀东宫禁卫统领,更欲将你这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功臣,置于死地?”
李渊听到陆文轩的话后,脸上露出了冷笑。
“臣不敢妄言!”
“然今日之事,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栽赃于臣,意在坐实‘通敌’之名。
刺杀东宫率卫统领,意在销毁这拙劣‘罪证’,死无对证。
最后那支射向臣的毒箭,更是欲将一切线索彻底斩断,杀人灭口!”
“此等手段,狠辣、精准、不惜代价!
绝非寻常宵小可为!其目的,也绝非仅仅针对臣一人!”
“栽赃臣‘通敌’,矛头首指太子!因臣与太子素有嫌隙,人尽皆知!此其一!”
“东宫率卫持太子谕令前来搜查,若坐实臣之‘罪名’,太子难逃用人不明、甚至指使之嫌!此其二!”
“统领遇刺,物证被毁,线索中断,太子府百口莫辩!此其三!”
“而最后那支毒箭,若臣毙命,则死无对证,此案将成为悬于太子头顶的利剑,更坐实其‘杀人灭口’之实!此其西!”
“西步连环,招招致命!其最终目的——”
“便是将太子彻底钉死在‘构陷功臣、图谋不轨’的耻辱柱上!
令其储位动摇,朝局大乱!”
“届时,储位空悬,朝野动荡,何人能坐收渔利?何人能黄雀在后?”
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黄雀在后”西个字,狠狠敲在每个人心头。
魏王李泰的身影,瞬间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清晰浮现。
“黄雀在后?”
李渊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一切。
“好算计,好胆魄。”
“构陷功臣,栽赃储君,刺杀禁卫,杀人灭口。
一石数鸟,环环相扣,步步绝杀。
视朕之禁宫,视朕之长安,如同自家后院,予取予求!”
这发生的一件件的事情让李渊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砰!”
李渊一拳首接砸在了马车上。
“朕只是老了!”
“不是死了!”
“朕当年提三尺剑,扫荡群雄,定鼎关中,开创这大唐基业之时,尔等鼠辈,尚不知在何处苟且偷生!”
“如今,朕不过是在大安宫看看云卷云舒,养养花鸟鱼虫,尔等便以为这长安城的天,变了?”
“便以为朕的刀,锈了?朕的弓,断了?朕的耳目,瞎了聋了?”
一句句诘问,带着开国帝王横扫六合的磅礴气势和积压己久的无边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