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是被疼醒的。
太阳穴像被人拿铜钉钉着，后颈还火辣辣地烧，她本能地去摸，指尖却触到一层滑腻的胭脂，混着汗黏在掌心。
睁眼的瞬间，雕花檀木床幔晃得她眯起眼——这不是她那间租来的合租房，墙上挂着的不是积灰的《当代会计实务》，而是幅色泽浓艳的百子图，金漆描的边在晨光里刺得人发疼。
"夫人？"
沙哑的唤声从床脚传来，林晚猛地坐起，锦被"哗啦"滑下，露出腕间那串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
她盯着镯子上流转的绿意，喉间突然涌上股铁锈味——原主昨日灌了半坛女儿红，此刻胃里还翻江倒海。
记忆潮水般涌来。
定北侯府主母顾九娘，商户之女，因父亲救过老侯爷性命被指婚。
善妒、刻薄、爱攀比，上个月刚用掺了麝香的补汤害三妾流产，前日又命人推庶女落了荷花池。
原书里她作天作地，偏生撞到萧承煜的逆鳞，被休那日跪在侯府正门前哭了整夜，最后咽气时怀里还攥着那盆被她当命根子的珊瑚树。
"夫人？"那声音又近了些，林晚抬头，见个穿月白衫子的丫鬟正端着茶盏站在妆台前，眉眼生得清秀，可眼里却浮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秋桃，原主的贴身丫鬟。
林晚突然想起原书里的细节——这丫头早被柳氏收买，昨日故意往酒里掺了三钱朱砂，才让顾九娘醉得人事不省。
此刻她端着的茶盏里，怕也添了料。
"什么时辰了？"林晚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瓷片。
秋桃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敲了两下："回夫人，辰时三刻。
侯爷今早要带柳姑娘来用早膳，奴婢瞧着夫人醉得厉害，本想让人去回了，可..."她抬眼笑，"到底是侯爷的心意，奴婢不敢擅作主张。"
柳姑娘。
林晚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书里萧承煜的外室，生得柔柔弱弱，偏能哄得他把心掏出来。
今日这顿早膳，是柳氏第一次以"客人"身份进侯府门，往后她便要一步步踩着顾九娘的脸，当上平妻，再把顾九娘逼到绝路。
"秋桃，你倒是贴心。"林晚突然抓起茶盏，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泼过去。
秋桃尖叫着后退，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瓷片扎进她脚面，血珠子顺着绣鞋渗出来。
林晚踩着满地狼藉走过去，攥住秋桃的下巴："他吃什么要你提醒？
我顾九娘的后院，轮得到你替我拿主意？"
秋桃疼得眼泪首掉，可眼底那丝得意却没褪干净——她早算准了顾九娘脾气暴，今日闹得越凶，侯爷越厌弃。
林晚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去，把我那套赤金缠枝的头面拿来。
再让厨房把佛跳墙煨上，我倒要看看，这柳姑娘吃不吃得下我侯府的饭。"
正厅里飘着浓得化不开的沉水香。
林晚踩着金丝绣的牡丹鞋跨过门槛时，就见上座的萧承煜正端着茶盏，身侧坐着个穿浅粉衫子的女子，腕间系着串珍珠，衬得手白得像玉。
"九娘来了。"萧承煜放下茶盏，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
林晚却注意到他眼底的冷——原书里这时候他己经动了休妻的念头，就等着顾九娘再闹一次，好名正言顺地把人赶出去。
柳氏站了起来，福身时腰肢轻颤："见过夫人。"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林晚扫过她鬓边那支点翠步摇——和自己陪嫁里的那支一模一样，昨日还听秋桃说柳氏"不小心"撞碎了妆匣，合着是故意来打她的脸。
"坐。"林晚在主位坐下，伸手去端茶。
铜壶里的茶还冒着热气，她盯着柳氏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抄起铜壶就泼过去。
"啊——！"柳氏尖叫着往旁躲，滚烫的茶水泼在她肩颈，浅粉衫子立刻洇出深褐的痕迹。
萧承煜猛地站起，可林晚更快，她把铜壶"当啷"砸在桌上，冷笑："我定北侯府的饭，是阿猫阿狗都能吃的？
柳姑娘要是嫌茶烫，我让人换碗酸梅汤——"她扫过柳氏平坦的小腹，"听说外室最喜酸，保不齐是有了？"
满厅的丫鬟婆子都噤了声。
萧承煜的手按在腰间玉佩上，指节泛白。
柳氏捂着火辣辣的脖子，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偏生咬着唇不说话——这副委屈模样，原书里不知让多少人为她叫屈。
"夫人。"萧承煜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柳姑娘是客人。"
"客人？"林晚突然笑出声，她指着柳氏腕间的珍珠："我记得上个月西市的张娘子卖过串一模一样的，要三十两银子。
萧侯爷，你倒是疼客人。"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可我顾九娘的规矩，外室就是外室，进了侯府门，就得给主母敬茶！"
柳氏的脸白了。
敬茶是妾室的规矩，林晚这是当众把她踩进泥里。
萧承煜的眉峰跳了跳，刚要说话，林晚己经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我累了。"她扫过满厅死寂的众人，"今日的事，谁要是多嘴——"她的目光落在秋桃身上，那丫头正缩在柱子后头，手指绞着帕子，"就学学三姨娘的下场。"
三姨娘，上个月被发卖去了教坊司。
林晚踩着碎步往外走，耳后却传来细碎的响动。
她猛地回头，正撞见秋桃往偏门挪步，帕子里鼓鼓囊囊的——怕是什么要传给柳氏的信。
秋桃撞进她的视线，立刻僵在原地。
林晚勾了勾唇，指尖轻轻敲了敲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秋桃，我房里那盆珊瑚树，你替我搬去佛堂供着。"她转身时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别再摔了。"
原主最宝贝那盆珊瑚树，去年秋桃摔碎过个茶盏，被打了二十板子。
秋桃的脸"唰"地白了，下意识去捂帕子，却没注意林晚眼底闪过的冷光——这丫头，该收收心了。
厅外的阳光正盛，林晚望着自己映在廊柱上的影子，嘴角慢慢来。
原主的狠辣是把刀，从前她拿反了伤自己，如今...她摸着腕间的翡翠镯子，镯子内侧刻着"顾氏九娘"西个字，磨得有些发毛。
萧承煜要休她？柳氏要上位？
行啊。
她偏要把这后院搅得更乱些——乱到萧承煜离不开她，乱到那些想踩她的人，先把自己的脚砸折了。
毕竟，她可是看过结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