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正月十五,县医院病房的搪瓷盆里堆着十几个空罐头瓶——这是乡亲们轮流给高青云送来的营养品。陈大山推开掉漆的绿木门时,看见高青云正用铝制调羹刮着最后一点糖水黄桃。
"省里的专家到了。"陈大山把网兜装的水果罐头放在床头柜上,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青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草耳后的红痣...是不是会变色?"
卫生院的检查室用的是老式手摇离心机。小草坐在铺着白布的检查台上,赤脚医生张满仓举着放大镜,煤油灯的光晕照在孩子耳后。
"奇了!"张满仓的镜片上反射着晃动的光斑,"这痣在皮下会流动..."
陈大山凑近看,那三颗排列成三角形的红痣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林秀兰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她想起难产那晚,王老倔抱来婴儿时,耳后贴着一片七叶一枝花的叶子。
"抽血化验。"穿着白大褂的省城专家打开铝制器械盒,"要查RH阴性血。"
针尖扎进小草手指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渗出的血珠不是红色,而是淡金色!专家手里的试管"啪"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翻开随身带的《中华药典》:"这是...这是七叶一枝花共生体的特征!"
窗外的老槐树上,几只麻雀突然惊飞。陈大山瞥见树后闪过个戴蓝布帽的身影——是刘建国!他头上的绷带还渗着血。
公社招待所的木板床上躺着本民国时期的《滇南本草》。省专家指着泛黄的插图:"看这个,七叶一枝花王株的伴生体..."
插图上画着个耳后有痣的采药人,标注写着"血饲者"。陈大山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的"巴黎实验室用死囚培养药引",胃里一阵翻腾。
"不是你想的那样。"专家推了推黑框眼镜,"这是共生关系。血饲者的血清能解百毒,但必须定期服用母株汁液..."
门外突然传来"咚"的闷响。陈大山拉开门,看见狗娃倒在血泊中,手里死死攥着半截蓝布帽——正是刘建国戴的那顶。
"他...他往药圃去了..."狗娃吐着血沫说。
药圃的警戒铃是用报废的自行车铃铛改装的。陈大山赶到时,铃声正撕破夜空。母株周围的捕兽夹夹住了个麻袋,里面装着浸透煤油的破布。
调虎离山!
他转身就往家跑。远远看见自家窗户大开,林秀兰的剪影正和什么人撕打。一声闷响后,刘建国瘸着腿翻窗而出,怀里抱着个包袱。
"站住!"陈大山抄起墙角的铁锹。
刘建国在雪地里踉跄奔跑,包袱皮散开——掉出来的竟是个玻璃标本瓶,里面泡着截婴儿脐带!陈大山一锹劈在他腿弯上,刘建国嚎叫着从怀里掏出火柴:"都别想..."
"砰!"
枪声在雪夜里格外清脆。刘建国眉心多了个血洞,缓缓倒在雪地上。五十米外,高青云倚着公社的砖墙,手里的54式手枪冒着青烟。
"他要用麻疹病毒污染母株..."高青云咳着血沫说,"当年我女儿...就是这么死的..."
正月十八,七叶一枝花母株开花了。淡绿色的花苞里渗出琥珀色树脂,陈大山小心地收集到葡萄糖瓶里。
"每天一滴。"省专家把瓶子交给林秀兰,"能压制小草的溶血反应。"
高青云蹲在田埂上,正用瑞士军刀削木头手枪哄小草玩。孩子耳后的红痣己经变成淡粉色,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巴黎实验室的档案解密了。"高青云突然说,"你父亲当年偷带出来的不是种子...是七个被试验的中国婴儿脐带血。"
陈大山看向药圃。在那株母株周围,不知何时冒出了六株新苗,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最大那株的叶片上,还沾着颗露珠般的血滴——那是昨天取样时,从小草指尖渗出的金色血珠。
晒谷场上,李铁匠正在改装新的蒸馏器。铜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条盘踞的龙。陈大山摸出口袋里的红头绳——它己经完成了守护的使命,现在该系在新的开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