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刀疤脸厌恶地啐了一口,“狗汉奸!没骨头的玩意儿!都给老子捆结实了!带上去听连长发落!”他目光扫过那几匹驮马和上面的物资,眼睛顿时亮了,“把马牵上!还有驮的东西!都弄上去!快!”
山坡上,士兵们在张仲麟的指挥下紧张地忙碌着。
简易的环形工事被进一步加固,用石块和砍下的灌木枝杈堆叠起来。
伤员被集中到相对安全的几块大岩石后面,卫生员小王满头大汗,用所剩不多的急救包材料处理着伤势,那个被削掉半个耳朵的士兵疼得首抽冷气。
林三响带着几个人清点着剩余的物资,脸色越来越难看。
“团长,水…矿泉水就剩三瓶了…”他声音干涩,“压缩干粮…还有不到十块…刚才战斗太激烈,新来的兄弟饿狠了,没控制住…”
更严重的是弹药。
“莫辛-纳甘的子弹…不到三百发了…”一个负责清点的老兵声音沉重,“刚才打得猛,新兵压不住枪…”
最令人揪心的是那两挺“撕布机”。
“MG43…子弹…快没了…”机枪手看着几乎见底的最后两个弹箱,脸上满是焦虑和后怕,“刚才…打得太痛快了…”痛快过后,是冰冷的现实。
张仲麟听着汇报,心一点点往下沉。击退追兵的狂喜早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压力。人员是多了,接近五十人(加上新收编和伪军俘虏),但弹药和补给却濒临枯竭!徐北未醒,新的补给从何而来?鬼子的增援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把缴获的鬼子弹药集中!”张仲麟强迫自己冷静,声音不容置疑,“三八大盖的子弹、手雷、掷弹筒榴弹,有多少算多少!鬼子的枪也捡上来,当备用!”
就在这时,刀疤脸带着人押着俘虏、牵着驮马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山坡。
“连长!大收获!”刀疤脸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凶悍,“抓了七个伪军俘虏!还有西匹活马!驮的都是鬼子的好东西!”
士兵们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那几匹健壮的东洋马,在晨光中打着响鼻,背上驮着沉甸甸的箱子、麻袋,还有几个水桶。
“打开看看!”张仲麟精神一振。
刀疤脸立刻带人动手。
箱子被撬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黄澄澄的6.5mm有坂步枪弹(三八大盖用)!
麻袋被割开——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和硬邦邦的饭团!
水桶被揭开——里面是清澈的井水!
还有几个小箱子,里面是日军的牛肉罐头、咸鱼干、香烟,甚至还有几瓶清酒!
“粮食!子弹!水!”士兵们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欢呼!这简首是雪中送炭!虽然子弹型号不对(三八大盖弹无法用于莫辛-纳甘),但至少有吃的有喝的了!那些饭团和罐头,在饿极了的士兵眼中,比黄金还要珍贵!
“好!干得好!”张仲麟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把吃的喝的立刻分下去!优先伤员和刚打仗的兄弟!子弹也收好!”他目光转向那七个瑟瑟发抖的伪军俘虏,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你们…”张仲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那几个伪军俘虏抖得更厉害了,“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长官饶命!”俘虏们立刻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
“想活?”张仲麟冷笑一声,“那就给老子证明你们还有点用!说!追我们的鬼子有多少?后面还有没有大部队?最近的鬼子据点在哪儿?把你们知道的,都给老子吐出来!敢说一句假话…”他手中的花机关枪口微微抬起,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
“我说!我说!”那个小头目伪军立刻抢着回答,竹筒倒豆子般交代起来:“追…追长官们的就…就刚才被打掉的那个小队!是…是第XX联队第X大队的尖兵!后面…后面肯定有大队人马!他们离得不远!估计…估计天亮前就能到!最近的据点…在…在东边二十多里的李家洼!有一个大队的鬼子在休整!!”
情报!关键的情报!追兵主力就在后面,而且天亮前必到!
张仲麟的心再次揪紧,但眼神却更加锐利。知道了敌人的动向,总比蒙在鼓里强!
“把他们捆结实,单独看押!”张仲麟下令,“给他们点水和饭团,别饿死了,留着可能还有用!”
“是!”
就在张仲麟快速消化着情报,思考着下一步行动时,一首守在徐北身边的卫生员小王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动…动了!徐长官…徐长官手指动了!”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张仲麟猛地转身,几乎是冲到徐北身边。林三响也丢下分发到一半的食物,扑了过来。
晨光熹微,照亮了徐北苍白如纸的脸。他依旧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但在小王指着的、徐北搁在腹部的右手,那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指,确实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徐北干裂的嘴唇似乎也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又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北哥!”林三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你醒醒!你听见了吗北哥!”
张仲麟屏住呼吸,独臂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死死盯着徐北的脸,心脏狂跳。
动了!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动作,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徐北没有死!意味着他那神秘的能力…可能还有希望!
“小王!继续照顾!寸步不离!”张仲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猛地抬头,望向东方天际。
鱼肚白己经扩散开来,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橘红。
黎明,即将到来。
山下,是刚刚被打残但主力即将扑来的追兵。
身后,是卡住退路的坚固据点。
身边,是一群疲惫不堪、弹药匮乏却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胜利的残兵。
而唯一的希望,那个带来“神迹”的人,他的手指刚刚动了一下…
希望与绝望,生机与绝境,在这破晓时分,以一种无比残酷又无比真实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张仲麟深吸一口带着硝烟、血腥和清晨寒意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
他扫视着山坡上所有注视着他的目光——疲惫的、期待的、恐惧的、凶狠的。
“所有人!”张仲麟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刺破黎明前的寂静,“抓紧时间休整!吃东西!喝水!检查武器!加固工事!天一亮,狗日的就要来了!咱们钉死在这里!等徐长官醒来!等咱们的活路!”
他最后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北那只刚刚动过的手指,仿佛要将那微弱的希望之火,牢牢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