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的桂花香混着蟹腥，百盏宫灯将宴厅照得通明如昼。萧令容的护甲下藏着三把断簪，簪尾的珍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指尖抚过金丝楠木案，十八只青蟹壳垒成的塔尖正对着裴翊的席位，蟹眼嵌着的夜明珠映得他玄甲上的狼头纹似要破甲而出。
“将军不觉得这蟹塔眼熟？”萧令容用银箸戳了戳蟹壳，“梅林腐尸堆的摆法，和这蟹塔一模一样。”箸尖挑起的蟹膏泛着靛蓝色，滴落在银盘上竟滋滋作响。
裴翊的剑穗扫过蟹塔，玉环叮当撞碎一片蟹壳：“殿下若想叙旧，臣可带您去掖庭尸窖重温旧梦。”壳内滚出的蜡丸被剑尖劈开，青烟腾起时显出一幅塞外舆图，“蟹壳绘舆图，倒是比军报快马省事。”图上朱砂标记的红圈正扣在西郊军械库，那是三日前玄甲军新屯的重兵之地。
礼官突然掐着脖子栽进蟹塔，喉头插着半截蟹腿。老太监扯着砂纸般的嗓子喊“开宴”，尾音却卡在喉间化作呜咽。宫娥们捧着的银盘接连坠地，蟹膏泼在金砖上腾起蓝火，火苗中浮出“永昌三年”的焦黑字样。
“诸位大人莫慌。”萧令容的断簪扎进蟹眼，夜明珠迸裂时溅出药粉，“这是云纹卫特制的哑药，十二个时辰自解。”她踢翻蟹塔，塔底掉出把带血的洛阳铲，“不过铲过梅林红土的手——”簪尖突然刺穿御史大夫的掌心，“怕是永远说不出话了。”
裴翊的剑穗缠住她手腕，玉环内侧的银针抵住脉门：“殿下连自己人都毒？”针尖挑起的蟹肉里蠕动着白蛆，“这蟹喂的是军械库的腐木，蛆虫带毒，云纹卫好算计。”蛆虫爆开的浆液溅在舆图上，竟腐蚀出条新路线，首指玄甲军草料场。
萧令容掰开蟹螯，螯钳里掉出半枚虎符：“将军的火牛饿了三日，西郊草料场的霉米可还合胃口？”符上的焦痕与军械库烙铁印如出一辙，“您猜它们闻见草料里的磷粉，是先啃粮，还是先撞营？”
鼓乐声忽变调，舞姬们的水袖里甩出牛角暗器。裴翊挥剑斩断飞向御座的牛角，断口处滚出火石：“殿下连火牛阵都搬来了？”火星溅在蟹膏上，腾起的蓝火中显出西郊地形图，“可惜这火牛，冲的是云纹卫的粮仓。”
“将军的眼线没告诉您？”萧令容的断簪刺穿舞姬衣襟，挑出捆磷粉，“今早运进宫的三百头牛，角里灌满了火油。”她吹熄近处的宫灯，磷粉在黑暗中拼出“火攻”二字，“您猜第一批烧着的——”簪尖突然指向御座后的屏风，屏风上赫然映出火牛冲阵的剪影，“是军械库，还是玄甲营？”
“喀啦”一声脆响，沈如眉的妹妹摔碎琉璃盏。少女指着裴翊尖叫：“他袖中有蟹壳暗器！”话音未落便软倒在地，口中涌出的黑血里浮着蟹黄。裴翊的剑穗应声断裂，玉环里掉出片蟹壳，壳内刻着的火牛阵路线竟与军械库密道重叠。
萧令容的簪子扎进桌案，震得蟹壳塔轰然倒塌：“将军可知这蟹宴的规矩？”她踩住滚落的虎符，“食蟹者哑，拆壳者亡。”倒塌的壳堆里突然立起具腐尸，正是梅林墓中那个插着云纹卫短剑的尸身，此刻却套着玄甲军的服饰，心口插着半截断箭——箭杆纹路与裴翊剑柄云纹严丝合缝。
百官惊恐的呜咽声中，裴翊的剑刺穿腐尸心脏。黑血喷溅在塞外舆图上，竟蚀出新路线：“殿下好手段，连玄甲军的尸首都偷。”血路末端指向西郊河谷，那里正停着云纹卫的粮船，“可惜火牛饿极了，连人带船都啃。”
萧令容突然大笑，甩出断簪射灭所有宫灯。黑暗中传来牛群奔腾的轰鸣，地面震颤如地龙翻身。她贴近裴翊耳畔低语：“将军听见了？这些牛角里填的可不是寻常火油——”腐尸腹腔突然爆开，飞溅的黏液遇风即燃，“是掺了梅林尸蟞粉的爆燃剂，沾身即化骨。”
裴翊扯下半截燃烧的帘幔裹住剑身，火光照见窗外景象——三百头断角火牛正冲向军械库，牛尾绑着的铁蒺藜拖出满地火星。他突然抓住萧令容的断簪：“殿下真当臣不知？云纹卫的粮船昨夜就换了砂石！”簪尖挑开的护甲里，掉出把草料场的钥匙，“您猜现在西郊烧的是谁的粮？”
宫墙外突然传来巨响，震得蟹壳簌簌颤动。萧令容瞳孔骤缩——那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分明是云纹卫的密道入口。裴翊剑尖挑起她下巴：“忘了说，今早运牛的车夫，是臣安插了三年的暗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