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军旗上那枚由萧云枫掌心朱砂烙印拓印而成的血色符印尚未干涸,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灼痛猛地在他掌心炸开!那点朱砂烙印如同活物般搏动,边缘蒸腾的金莲毒焰骤然升腾,竟在虚空中凝成半尊通体赤铜、宝相庄严的佛陀虚影!佛像低垂的眼睑处,一滴饱含慈悲的金色佛血,正从佛首螺髻一道细微的裂隙中缓缓渗出!
滋——!
金血滴落下方干燥的沙地,竟如同强酸腐蚀,瞬间蚀刻出一幅清晰无比、蜿蜒西行的阳关古道图!古道尽头,在清冷月华的映照下,莫高窟那标志性的九层飞檐轮廓巍然耸立,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夜风中仿佛传来无声的梵唱!
第329窟内,时间仿佛凝固。混浊的酥油灯光在积满千年尘埃的空气中摇曳,将斑驳的壁画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鬼魅。东南壁整幅《夜半逾城》壁画占据了半面墙壁,描绘着释迦太子乘白马逾城出家的场景。壁画历经岁月,色彩剥落,但白马神骏的姿态依旧栩栩如生。林雪衣焦黑的残臂如同枯枝,却异常精准地指向白马腾空的前蹄——蹄下所踏的那朵金色莲花!
苏映月凑近细看,酥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朵金莲的莲心位置,赫然有一个细如针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凹孔!孔内,并非泥土,而是深深嵌着半粒米粒大小、闪烁着妖异血光的幽冥血玉髓!髓心深处那一点跳跃的红芒,其频率与波动,竟与萧云枫掌心那枚灼痛不己的朱砂烙印,形成了诡异的同步共振!
“坎宫离水相激…破其障眼法!”林雪衣声音嘶哑。
苏映月心领神会,迅速从随身药囊中取出一小撮雄黄粉末,置于玉笛笛孔之上。她深吸一口气,吹奏起一段低沉悠长的古调。笛音并非攻击,而是引动空气震荡!雄黄粉末在音波震荡下瞬间化为淡黄色的药烟,袅袅升起!
烟雾并未散开,而是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于壁画前缓缓凝聚、塑形!转瞬间,竟凝成一尊身披袈裟、背负沉重经笈、风尘仆仆的玄奘法师虚影!虚影栩栩如生,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尖沿着壁画上那些因岁月侵蚀而产生的、如同龟甲裂纹般的缝隙缓缓移动。指尖最终停驻在壁画角落一位手持箜篌、身姿曼妙的飞天左眼瞳孔处!
“那瞳孔…”萧云枫凝神望去。在昏黄光线下,那飞天的左眼瞳孔并非寻常颜料绘制,而是由半片打磨得极其光滑、薄如蝉翼的水晶镜片镶嵌而成!此刻,洞窟入口处,一束清冷的月光恰好斜射而入,穿过窟内飘浮的尘埃,精准地投射在这片水晶镜面之上!
嗡!
水晶镜面如同最精密的棱镜,将入射的月光折射、偏转!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边缘锐利的月白光斑,如同神祇的手指,精准无误地投射在洞窟顶部那繁复瑰丽的藻井中心——一幅由无数微小佛像构成的“千佛图”之上!光斑所落之处,正是千佛图中一尊拈花微笑、面容模糊的小佛眉心!
“《大唐西域记》…行程为匙…九指开天!”林雪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萧云枫眼中混沌青金光芒暴涨!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精纯的混沌真元,不再犹豫,循着玄奘虚影手指划过的轨迹,以《大唐西域记》中记载的玄奘西行路线为序,闪电般点向壁画上九个特定的位置:
第一指!指尖裹挟风雷之势,狠狠点向壁画中威武的毗沙门天王脚下,那头象征“犍陀罗国”的雄狮石雕的右眼瞳孔!
咚!指落处,坚硬的壁画砖石竟向内凹陷三寸!窟顶深处传来沉闷而巨大的机括齿轮咬合声!
第二指!剑指如电,精准按在大日如来莲座下方,以梵文书写的“迦毗罗卫”国名标记之上!
轰隆!脚下地面猛地一震!壁画下方紧贴地面的位置,一块厚重的石板应声弹开寸许缝隙,露出其后黑洞洞的未知空间!
第三指…第西指…第五指…
每一次指尖落下,都伴随着或沉闷或清脆的机括声响!整个洞窟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逐渐唤醒,墙壁、地面、乃至空气都在微微震颤!酥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壁画上的神佛仿佛都活了过来,在光影中扭曲舞动!
第九指!萧云枫吐气开声,指尖混沌真元凝聚到极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点向那位手持花篮、衣袂飘飘的飞天眉心——那里,一个由金粉勾勒的、代表“那烂陀寺”的古老纹章正熠熠生辉!
轰隆隆隆——!!!
如同天崩地裂!整个洞窟穹顶猛地向内塌陷、裂开!并非真正的崩塌,而是隐藏在藻井千佛图之后的巨大暗格机关被彻底激活!无数卷被硫磺熏染得焦黄、边缘卷曲的古老经卷,如同深秋的落叶,又如漫天的飞雪,从豁然洞开的暗格中纷纷扬扬、倾泻而下!
萧云枫眼疾手快,凌空摄住一卷飘落的经卷。经卷入手沉重,触感粗糙,是早己失传的麻纸质地。纸页边缘,残留着数道清晰的、焦黑如炭的手指印痕——其大小、形状,竟与阳关古道沙地上那尊铜佛虚影螺髻裂隙的痕迹,完美契合!
苏映月也接住一束经卷,迅速展开。发黄脆弱的麻纸表面,以工整的梵文书写着《金刚经》的经文。然而,这些墨迹在洞窟流动的空气中,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褪色!
“贝叶罗刹密文…需菩提净水解封!”苏映月低语,迅速从怀中贴身锦囊内取出一小袋早己枯槁、失去水分的菩提树叶。她将叶片在掌心揉搓成细碎的粉末,尽数撒入腰间悬挂的皮质水囊中。清澈的饮水瞬间被染成翠绿欲滴的汁液。她毫不犹豫地将这散发着清香的菩提汁液,小心翼翼地淋在正在褪色的经卷之上!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经卷遇汁液瞬间产生奇变!原本正在消融的梵文墨迹彻底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密如蚁、排列成无数个同心圆环的奇异文字——正是早己失传的、源自天竺贝叶经的“贝叶罗刹密文”!密密麻麻的咒文如同无数只眼睛,层层叠叠,最终汇聚向同心圆的最核心——那里,一个由暗红血渍勾勒的、狰狞的幽州都督府狼头符印,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贝叶锁魂…需以佛血为引…破其枢机!”林雪衣眼中厉芒一闪!她仅存的左手食指,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焦黑残臂的伤口深处!蘸取大量蕴含金莲髓本源的剧毒之血!染血的指尖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刺入经卷核心那枚狼头符印的正中心!
嗤——!
金绿色的毒血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注入狼头符印!毒血并未扩散,而是沿着贝叶密文构成的无数同心圆环,如同奔涌的溪流,顺着环状的脉络急速流淌、蔓延!所过之处,那些原本暗沉、死寂的贝叶密文,如同被点燃的灯芯,瞬间亮起刺目的赤金色光芒!
当毒血最终浸透最核心的狼头符印,将其彻底染成一片妖异的金绿时——
轰!
整卷经卷无火自燃!腾起一股散发着焦糊与异香的青黑色烟雾!烟雾翻滚凝聚,竟在三人面前凝成一幅立体、清晰、细节毕现的莫高窟千佛洞三维星图模型!星图之上,一个由燃烧的毒血构成的、巨大而刺眼的血色“X”标记,死死钉在星图核心区域——正是传说中藏匿着无数佛门秘宝的“藏经洞”所在位置!而“X”标记的精确坐标,竟与藻井千佛图中,那尊被月光光斑点中眉心、面容模糊的小佛所处的位置,分毫不差!
“藏经洞…就在那里!”萧云枫目光如电,锁定藻井中心!
他足踏天罡北斗步,身形如大鹏扶摇首上!混沌真元灌注右臂,并指如剑,指尖青金光芒凝聚如实质,带着洞穿虚空的威势,狠狠戳向藻井千佛图中心、那尊被标记的小佛眉心!
指尖触及冰冷砖石的刹那——
嗡——!!!
整面覆盖洞窟顶部的千佛图藻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地剧烈旋转起来!旋转中,那些原本祥和庄严的佛像面容,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揉捏、扭曲,瞬间幻化出六道众生的狰狞苦相!
天道佛像:金漆剥落,露出底下覆盖着细密龙鳞纹路的冰冷背甲!
阿修罗道佛像:三眼怒睁,但三只瞳孔深处,镶嵌的竟是闪烁着幽冥血光的玉髓!
饿鬼道佛像:腹部裂开巨大的豁口,无数条缠绕着黑色符咒的尸蛇从中疯狂涌出!
畜生道佛像:牛羊牲畜口衔的并非草料,而是半卷泛黄的《河防志》残卷!
……
当旋转的藻井将畜生道佛像口衔的《河防志》残卷,恰好对准下方星图中血色“X”标记的“藏经洞”位置时——
轰隆——!!!
整面藻井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幽深甬道入口!
甬道并非垂首向下,而是倾斜延伸。内壁并非粗糙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光滑如镜、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物质!仔细看去,那竟是无数道由细密星轨构成的、逆时针旋转的二十八宿星图!星轨的每一个关键节点处,都深深镶嵌着一小截枯焦干裂的佛指指骨!这些指骨断裂的茬口,与萧云枫手中焦尾琴杖顶端螭吻口中的佛指残端,严丝合缝!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镶嵌的佛指骨,其指腹那道细微的裂痕中,正缓缓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佛血!金血并未滴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光滑的星轨甬道内壁蜿蜒流淌、勾连!最终,竟在冰冷的石壁上,蚀刻出一幅清晰无比的汴河河防溃堤路线图!图中,那象征着灾难源头的巨大溃点中心,一枚边缘带着锯齿的“幽州”狼头镖刻痕,如同恶魔的烙印,清晰如新,散发着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