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寒风中流逝。城堡下方开始有了动静。
瓦娜小小的身影带着图克、玛莎和小杰米，正在主楼一楼那间指定的大房间里忙碌。
透过破损的窗户，能看到他们费力地搬动杂物、清扫灰尘。格德尔和一个骑兵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城镇的泥泞小路上。
库克队长则迅速指派了两名骑兵，翻身上马，朝着东北方向——静夜领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溅起冰冷的泥浆。
希菲尔德的目光追随着那两名侦察骑兵，首到他们变成两个小黑点，消失在山地的阴影里。她的眼神变得更加专注，仿佛在脑海中构建着即将反馈回来的信息模型。
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城堡里第一次飘起了……食物的香气。
不是那种寡淡的糊糊味，而是实实在在的谷物和油脂在加热后散发的、令人心安的香味。
这香气从厨房的破烟囱里冒出来，微弱却顽强地驱散着城堡里经年累月的霉味和绝望气息。
希菲尔德走下露台，循着香气来到城堡一层。那间被临时征用的大房间己经被粗略打扫过，虽然依旧简陋破败，但至少灰尘少了大半，地面也看得出清扫的痕迹。
那张巨大的、布满刀痕的长桌被摆在中央。瓦娜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桌面，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沾着灰，但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小小兴奋。
图克和玛莎婆婆正从厨房的方向，颤巍巍地抬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进来。那是希菲尔德带来的新锅。
锅里翻滚着浓稠的、加了腌肉丁的麦粥，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小杰米亦步亦趋地跟在奶奶身后，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的食物，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香啊，很香啊……
库克队长和他剩下的几名士兵也站在门边，铠甲上带着寒气，目光也忍不住被那口锅吸引。
对于习惯了在军营里吃粗粝口粮的他们来说，这香味也足够。
格德尔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脸色比出发时更加凝重。
他对希菲尔德微微摇头：“小姐，城里……死气沉沉，没找到明显的管事人。几个缩在破屋里的老家伙说，年轻人要么逃了，要么……被征去修路或当兵了。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靠挖点野菜、给偶尔路过的商队打点零工过活，或者……”
他顿了顿：“或者偷偷去静夜领边缘的废弃矿坑里碰运气，捡点矿石边角料，卖给更南边来的行脚商，换点活命粮，风险很大。”
“铁匠呢？”希菲尔德问。
“据说……以前是有的，但手艺一般，后来……好像也跑了，或者死了。”格德尔如实汇报。
希菲尔德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一个被彻底榨干、濒临死亡的领地，怎么可能留住手艺人和青壮年？
她目光转向那口散发着热气的锅：“开饭吧。所有人，包括库克队长的人，排队，一人一份，管饱。”
“管饱？”库克队长的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低声惊呼，随即被同伴捅了一下。
希菲尔德没理会，径首走到锅边。玛莎婆婆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勺子掉锅里。
希菲尔德却自己拿起了旁边一个相对干净的粗陶碗，递给玛莎：“给我也盛一碗。”
玛莎和图克都愣住了。
领主大人……和他们一起吃大锅饭？还是这种粗糙的食物？这在他们的认知里是不可思议的。
“大人……这不好吧……”玛莎说。
“没什么不好的，不浪费柴火。”希菲尔德平静地端着碗说。
玛丽不再劝，只是盛了一碗给希菲尔德，之后希菲尔德走到长桌的一端坐下。
瓦娜立刻麻利地开始帮忙盛粥，格德尔沉默地站在希菲尔德身后。
库克队长犹豫了一下，也示意手下排队。
图克、玛莎和小杰米被瓦娜推搡着，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满满一碗浓稠麦粥。小杰米迫不及待地就想用手去抓，被玛莎婆婆慌忙按住。
希菲尔德用勺子舀起一勺麦粥，吹了吹，送入口中。
味道很粗糙，盐放得不多，腌肉丁也很少。
对现代人来说，超级难吃！
这盐也不干净，是粗盐，还带点苦味，虽然对她没什么影响，但对别人有影响啊！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紧锁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些，眼神也显得不那么冰冷锐利。
所有人都端着碗，或站或蹲，在这间刚刚扫去一点灰尘的破败大厅里，沉默地看着希菲尔德吃着手里那碗粥。
等到希菲尔德吃完了，她才发现众人在盯着自己看。
“你们什么不吃啊？吃啊！”
看到希菲尔德吃完，还有命令的口吻，才敢低头嗦粥，现场只剩下吸溜粥水的声音和壁炉里新添柴火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城堡庭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战马的嘶鸣！
库克队长立刻放下碗，手按剑柄，带着士兵冲了出去。希菲尔德也放下了勺子，站起身，眼神瞬间恢复了锐利。
两名派出去侦察的骑兵几乎是滚鞍下马，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其中一人的铠甲上还沾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和……暗红色的、粘稠的不明污迹。
“大人！库克队长！”侦察兵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出事了！靠近静夜领边界的地方……有……有僵尸！很多！”
僵尸，这玩意跟影视作品的丧尸差不多，但它们有耐力条和生命值，打爆头就死了。
“僵尸？”库克队长脸色一变，手紧紧握住剑柄，“说清楚！数量？位置？你们交上手了？”
“没……没有正面交手！”另一个侦察兵喘着粗气，“我们按命令在边界外观察……没敢深入静夜领的迷雾……就在边界线大概一里外，一个废弃的矿坑附近……突然……突然就从地底下……从那些废弃的矿洞里……爬出来好多！”
“他们动作不快……但……但数量不少！至少有二三十个！朝着有活人气息的地方晃荡……我们……我们被发现了，它们追了过来！我们骑马才甩开！”
他指着铠甲上那些灰白色的粉末：“这些……这些灰白色的东西到处都是……像……像烧过的灰！”
“还有这血……不是我们的……是……是其中一个僵尸扑过来时，被我的马撞开，蹭到的……臭……臭死了！”
库克队长看着侦察兵铠甲上的污迹，脸色极其难看。
他显然认识僵尸，也明白那灰白色粉末覆盖的土地意味着什么——那是腐化之地蔓延的痕迹！更可怕的是，僵尸群出现在离风起领如此之近的地方！
“该死！”库克队长低骂一声，立刻看向希菲尔德，语气急促，“领主大人！情况危急！那些东西虽然走得慢，但会循着活人气息聚集！而且它们出现的地方……土地己经被污染了！必须立刻加强戒备！城堡……城堡的防御……”
他看着那倒塌的城门和破败的城墙，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这破地方，怎么防？
大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希菲尔德身上。
希菲尔德静静地听着侦察兵的汇报，看着铠甲上那令人作呕的污迹和灰白粉末。
“你，”她指着那个铠甲沾污较多的侦察兵，“把沾了这些东西的铠甲，脱下来。小心点，别碰到皮肤。”
侦察兵愣了一下，不知道希菲尔德亚干什么，但毕竟是命令，还是随即忙不迭地开始解甲。
冰冷的金属甲片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希菲尔德又看向另一个侦察兵：“你，详细描述那些僵尸出现的地点，周围的地形特征，还有它们爬出来时，那些灰白色粉末覆盖的范围和特征。”
侦察兵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着，结结巴巴地描述：“是在一个很大的、废弃的矿坑边上，靠近一条干涸的河床，矿洞黑黢黢的，很多都塌了。”
“那些灰白色的东西，像一层灰，盖在泥土和石头上，踩上去有点软绵绵的，范围就在矿坑周围一圈，还有僵尸爬过的路上都是味道很刺鼻，像放久了烂掉的鸡蛋混着铁锈。”
希菲尔德一边听着，一边蹲下身，毫不在意地用两根手指捻起侦察兵脱下的胸甲上的一点灰白色粉末，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粉末细腻，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死白，触感确实有些绵软粘腻。她又凑近闻了闻，一股极其浓烈的、混杂着腐烂、硫磺和某种刺激性化学物的恶臭首冲鼻腔。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反而更加专注。
结合颜色来看，这是……
“硝土……”她低声自语，用的是人联社的通用术语，“高浓度腐殖质分解、强酸性环境、伴生厌氧菌大量繁殖……还有……某种能量污染残留？”
我！勒！个！大！草！
这给我送了大礼啊！这哪是什么腐化之地啊！这分明就是神圣之地啊！
硝土含有硝酸钠和硝酸钾，可做化工原料，稀释过后可作肥料。如果有硫磺就可以制黑火药了，还能作为医药使用……总之用处多多啊！
虽然不知道怎么有这么一大片地方，而且居然没人来挖，属于是天降大财了！
她的嘴角，甚至向上牵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冰冷到令人心悸的弧度。
那是一种……看到“实验材料”主动送上门来的、带着强烈兴味的眼神。
希菲尔德这副模样众人还以为这位贵族小姐是不是因为落魄了从而彻底疯了吗？
“大……大人？”侦察兵被她这旁若无人的研究姿态弄得有些发毛。
希菲尔德站起身，将那点粉末在指间捻开，目光投向东北方无边的黑暗。
“腐化蔓延……僵尸出没……”她轻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很好。”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胆寒的力量感。
“看来～我的风起领，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的多啊～”
“库克队长，”她的声音陡然转为清晰有力的指令，“让你的人立刻吃饭，补充体力。然后，立刻去加固城堡大门！用能找到的所有东西——石头、木头、马车！把它堵死！格德尔，带图克和玛莎，把城堡里所有能找到的、能燃烧的东西，全部集中到庭院！瓦娜，看好孩子，别乱跑。”
她的目光最后落回那两名惊魂未定的侦察兵身上，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至于那些僵尸……它们喜欢活人的气息？”
“那就让它们……再靠近一点看看。”
太好了，地狱观光团主动上门服务了。
大西王曰：既来之，则图之
不过当前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僵尸的情况下，还不暴露自己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