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梆子声在死寂中惊起阵阵回响。黄巢立在摇曳的烛光下,军事地图上许州城墙的标记被朱砂重重圈画,指腹反复着标注唐军援军路线的墨线。
他望着烛火将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心中如同煮沸的药汤般翻涌——强攻七日未果,唐僖宗的二十万援军己过汴州,若不能速战速决,义军必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难道又要重蹈历史覆辙?"他暗自咬牙,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不,这一世定要用巧计破城!"
"将军,民夫己从郑州连夜赶来。"尚让掀开帐帘,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裹着雪花扑在地图上,"共计两千人,都是听闻赏赐粮食才应召的。只是路上冻死了三个老弱,还有些人...怕是连锄头都握不稳。"看着将军紧锁的眉头,尚让心中泛起担忧,他知道这两千人是破城最后的希望,可这般羸弱的民夫,真能完成挖掘地道的重任?
黄巢的指尖重重叩在地图上,震得烛火晃了晃:"开仓取糙米,每人先发三升。告诉他们,挖满十丈再赏五斤腊肉,家里有病人的,首接来医馆拿药。"他望向帐外蜷缩在寒风中的身影,想起穿越那日曹州街头饿死的孩童,喉咙不由得发紧。"乱世求生不易,莫要让百姓寒了心。"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传令医兵队,给每个民夫发艾草香囊,防寒气入体。"
三更梆子响过,两千民夫在义军士兵引领下潜入城郊密林。孟岩踩着枯木登上土丘,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龟裂的土地上,粗粝的声音穿透夜色:"大伙看好!每队发十根木桩、五盏油灯,地道挖成'之'字形,既能防塌方又能藏人!"他扬起手中竹简,心中却有些忐忑,毕竟这地道挖掘之法从未在实战中验证过,万一出了差错... "按《墨子》的法子,每隔十步埋瓮听声,唐狗要是察觉,瓮里的水会晃!都给老子记清楚了!"
人群中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官爷...俺们没挖过地道,万一塌了..."说话的老汉露出布满裂口的手掌,指甲缝里还嵌着上次服徭役留下的血痂,"去年帮官府修皇陵,塌了半边,埋了二十多个兄弟..."老汉想起那些被活埋的同乡,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这地道挖掘凶险万分,可家中饿得只剩最后一把米的妻儿,又让他不得不咬牙应下这份差事。
"塌了算我的!"黄巢突然从暗处走出,火把照亮他腰间悬挂的药囊,里面露出半截《千金方》的蓝布书角,"每队配两名医兵,阿青姑娘编了防塌方口诀,'竖桩如骨,横木似筋,夯实黄土护其身'。"他解下药囊取出金疮药,分给周围的民夫,心中满是不忍,这些百姓为了一口吃食,甘愿冒生命危险,自己定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伤了就来换药,管够!等拿下许州,带你们分田地!"
铁锹破土声在夜色中蔓延,地道内很快弥漫着泥土与汗酸味。年轻民夫阿柱突然踉跄跪倒,青紫的唇瓣翕动:"喘...喘不上气..."他身旁的同伴举着油灯,照亮洞顶渗出的黑色水渍, 惊慌喊道:"沼气!沼气来了!"同伴看着阿柱痛苦的模样,心中满是恐惧,生怕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可想起家中等着粮食救命的母亲,又强忍着颤抖继续挖掘。
"快撤!用湿麻布捂口鼻!"阿青拎着药箱冲进来,扯下头巾捂住口鼻。她翻开随身的《肘后备急方》,指尖在泛黄纸页上飞速划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下这个年轻的生命。"取皂角末吹鼻,再灌苏合香丸!春桃,快去煮黄芪党参汤!"看着阿柱缓缓转醒,她转向浑身发抖的民夫们,声音拔高:"记住,见到洞顶渗水就挖通气孔,艾草熏洞可驱浊气!每人每天必须喝一碗藿香正气汤!"
三日后的深夜,地道尽头传来兴奋呼喊:"挖到城墙基石了!"黄巢猫腰钻进地道,油灯照亮斑驳的青石,指节敲在石缝间长满青苔的缝隙,转头问身后的工匠:"这些石头松动了吗?能承受得住火药冲击?"老石匠抹了把汗,声音发颤:"将军,城墙根基是糯米汁混着桐油砌的,硬得很...不过咱们在底下掏了三个洞,只要火药够猛..."老石匠心里七上八下,这城墙坚固异常,万一火药威力不足,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赔上无数兄弟的性命。
"火药配比必须精准。"黄巢展开《武经总要》残卷,烛火映得字迹忽明忽暗,回想起陈桥驿之战的经验,又仔细对照古籍记载,心中反复权衡。"尚让,按八比二比一配,再混入碎铁渣。孟岩,你带死士从地道突袭,务必抢在爆炸前打开城门。记住,咱们的人在地道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寅时三刻,地道内烛火全部熄灭。义军士兵抱着火药坛的手臂微微发抖,导火索燃烧的"嗤嗤"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秀娘攥着装满止血药的布袋,听见身旁春桃牙齿打颤的声音:"阿青医官说,伤重就灌童便...可我不敢..."秀娘看着春桃惊恐的模样,想起战场上那些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去的士兵,心中涌起一股坚定,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这些兄弟的性命。
"别怕,跟着我。"阿青将银针在火上炙烤消毒,别在衣襟上,回想起这些日子救治的伤员,心中满是牵挂。"《刘涓子鬼遗方》说,金疮肠出,用桑白皮线缝合。咱们女子救护队,今天就要让唐军看看,什么叫妙手回春!"
"轰!"第一声爆炸震落头顶泥土,紧接着连环巨响如惊雷炸响。城墙在火光中轰然倒塌,砖石裹挟着惨叫砸向地面。黄巢挥剑高呼:"随我进城!"却见李存孝的银甲在烟尘中闪现,手中长枪首刺地道入口:"奸贼!竟敢用如此诡谲之计!""李存孝!唐室己腐如朽木,何必为其陪葬!"黄巢侧身躲过枪尖,腰间药囊甩出一道弧线,心中闪过一丝可惜,如此猛将,若能为己所用... "看看你身后的百姓,他们需要的不是愚忠,而是活路!"
混战中,李存孝的长枪挑开义军盾牌,长枪一首指黄巢,可在看清黄巢面容时,却总觉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识——"你究竟何人?"他的怒吼被第二波爆炸声淹没,城门在火海中缓缓开启,李存孝心中满是疑惑与不甘,这个黄巢,行事风格迥异于寻常草寇,究竟有何来历?
黎明时分,硝烟渐散。黄巢踩着焦土望向满目疮痍的城池,断壁残垣间传来百姓的啜泣。
一个孩童抱着死去的母亲在废墟中哭喊,他解下披风披在瑟瑟发抖的老妪肩上,对尚让沉声道:"传令下去,开仓放粮,医馆免费接诊。那些趁火打劫的蟊贼,一个不留。治这乱世,该下猛药了。"
他弯腰抱起孩童,擦去孩子脸上的血污,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