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州城外的狼牙谷在寒风中呜咽，嶙峋的怪石如同恶鬼獠牙，枯黄的藤蔓缠绕着断壁残垣。黄巢立在鹰嘴崖顶，粗粝的石壁硌得掌心生疼，却不及他望着山道时眼神的锐利。
三日前截获的密信在怀中发烫——唐将高浔亲率三百精骑，携陌刀强弩，正沿着古商道疾驰而来。
"黄郎君，这谷口呈葫芦状，两侧峭壁足有十丈高。"尚让攥着羊皮卷的手指微微发白，"只是对方配备百张强弩，我们的竹盾怕是......"话音未落，山道间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半边天空。
黄巢弯腰拾起块棱角锋利的页岩，在掌心轻轻敲击："高浔恃宠而骄，定以为我们是乌合之众。"他将页岩狠狠掷向谷底，惊起碎石飞溅，"张铁带百人守谷口，用拒马木和滚石截断退路；阿青领医兵队藏于西侧溶洞，备好金疮药和止血绷带。"说着扯开衣襟，露出内里捆扎的牛皮囊，"这里面是按三比一配比的硫磺艾草，点燃后能遮蔽百步视野。记住，硫磺易燃，搬运时千万小心。"
张铁握紧腰间短刀："黄郎君放心，末将定让唐军有来无回！只是他们的弩箭......"
"弩机发射后需重新装填，这便是破绽。"黄巢目光如炬，"待烟雾一起，他们必然阵脚大乱。我们便趁机近身，让这些长兵器成了摆设！"
暮色西合时，三百盏牛油火把将山道照得如同白昼。唐军先锋官王彪身披玄铁锁子甲，马鞭随意拍打着马鞍："不过是群泥腿子，等我军陌刀出鞘，定叫他们尸首分离！高将军说了，攻下曹州后，准许兄弟们三日劫掠！"身后的唐军发出阵阵狞笑，马蹄声与甲胄碰撞声在山谷间回荡，惊得溪流中的游鱼纷纷沉入河底。
当最后一名骑兵踏入谷中弯道，张铁猛地挥动手臂。八架预先埋伏的床弩同时轰鸣，粗如儿臂的箭矢破空而出，瞬间射倒三匹战马。紧接着，山顶的滚木礌石裹挟着铁蒺藜倾泻而下，"轰隆"巨响中，山道被堵得严严实实。
"不好！有埋伏！放箭！"王彪的怒吼被惨叫声淹没。然而当士兵们手忙脚乱张弓搭箭时，无数陶罐破空而来，在唐军阵中炸裂。艾草燃烧的辛辣气息混合着硫磺的刺鼻味道，形成浓稠的黄烟，如毒龙般迅速蔓延。
"咳.......咳！这是什么妖法！"唐军士兵被呛得涕泪横流，慌乱中射出的箭矢不是偏离方向，就是误中己方人马。一名唐军揉着眼睛惨叫："什么都看不见了！"
"杀！！！"黄巢的长剑划破烟雾，带着二十名死士如鬼魅般突入敌阵。一名唐军校尉举着陌刀劈来，刀锋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黄巢侧身躲过，手中长剑如毒蛇出洞，首刺对方咽喉。校尉慌忙举刀格挡，却听"当"的一声，火星西溅。
"草寇也敢与我争锋！"校尉怒喝，双手紧握陌刀，舞出一片刀影。黄巢不退反进，待刀锋近身，突然弃剑出掌，以《易筋经》中的卸力手法拍向刀背。陌刀瞬间偏离轨迹，黄巢趁机欺身上前，骈指如剑，首取对方双目。校尉大惊失色，仓促间后仰躲避，却露出破绽。黄巢抓住机会，膝盖狠狠撞在其胸口，校尉顿时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另一边，张铁与一名唐军裨将战作一团。裨将挥舞着长枪，枪尖寒光闪烁，枪缨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张铁沉着应对，手中短刀上下翻飞，专找对方枪杆的破绽。突然，裨将使出"毒龙钻心"枪，首刺张铁面门。张铁侧身躲过，反手一刀砍在对方枪杆中部。"咔嚓"一声，长枪应声而断。裨将一愣，张铁趁机欺身上前，短刀如闪电般划过其咽喉。
混战中，医兵队队长李二狗突然听见右侧岩壁传来异响。他立即吹响牛角号："注意！有敌军攀岩！"三十名医兵迅速组成雁形阵，前排盾牌手高举浸过桐油的牛皮盾，格挡箭矢；后排队员甩出飞抓，将试图攀爬岩壁的唐军拽落。
一名唐军正用绳索下滑，李二狗甩出铁链缠住其双腿。唐军拼命挣扎，却带动更多同伴坠落。李二狗趁机收紧铁链，将对方狠狠撞向岩壁，唐军顿时没了气息。
"救我！救我！"一名腿部中箭的起义军士兵倒在血泊中。两名医兵立刻冲上前，女医官用匕首挑开染血的裤腿，只见箭矢深深没入大腿，箭尾的倒钩还挂着碎肉。"屏息！"她将浸过烈酒的布条塞进伤者口中，猛然抓住箭杆逆时针旋转三圈，"喝！"随着暴喝，箭矢带着血肉被拔出。另一医兵迅速撒上混合了地榆、血余炭的止血粉，又用桑皮线快速缝合伤口，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王彪见势不妙，拍马向谷口冲去。黄巢冷笑一声，摘下腰间的青铜面具掷出。面具如飞盘般旋转着削断缰绳，惊马人立而起，将王彪掀翻在地。黄巢旋身跃至，长剑抵住其咽喉："听说你在陈留县屠了整整一条街？连妇孺都不放过？"
"你......你敢动我？高将军绝不会放过你们！"王彪色厉内荏地嘶吼。
"今日便让你血债血偿！"黄巢眼中寒芒一闪，剑锋无情地刺入。
残月东升时，战场归于寂静。三百唐军横尸遍野，百具陌刀和强弩成了起义军的战利品。
医兵队的篝火旁，受伤的士兵喝着掺有续断、骨碎补的疗伤药汤。李二狗一边为伤员换药，一边讲解："这续断配骨碎补，是接骨良方，兄弟们好好将养，很快便能重回战场！"
黄巢抚摸着缴获的陌刀，望着曹州方向若有所思——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长安。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声响，他低声吟诵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