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
这里的位置极为重要,水路、陆路交通十分发达,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叛军为了占领这里,和朝廷官兵反复交手,未遂后败走。
如今,这里是绿营参将周庆的防区。
在朝廷眼里,八旗兵才是亲儿子,绿营的官兵,就是后娘养的。
兵饷下发不及时不说,绿营中的口粮还经常被掐断。
军营里的官兵们习惯了就地筹粮,也给他们养成了一些坏毛病。
后勤的伙夫长跑来诉苦,不消几日,全营官兵只能喝粥、吃糠咽菜了。
再不想办法,随时有发生兵变的可能。
这不,朱庆参将仗着和苟知府的私人关系,登门化缘。
知府衙门。
会客厅。
左边的太师椅上,朱庆是愁眉苦脸。
“苟大人,我的好哥哥哎,你倒是说句话呀。
不瞒你说,我军营里的粮仓,老鼠都不光顾了。
今晚要是再没饭吃,下面的崽子们可得造反了。”
闻听此言,知府苟大人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文牒,揉了揉眉间,道:
“朱大人,朝廷不发粮饷,你找我有啥办法?要不你把我的知府衙门拆走得了。”
苟知府暗暗叹息,被朱庆缠了三天,朱庆就像一只癞皮狗似的,赶又赶不走,恼怒也没用。
眼见苟知府敷衍自己,朱庆赌气地说:“你要是不管我死活,兄弟我只好派兵收城门税了。”
苟知府闭目不言,耍起了无赖。
心想,就是让你去收城门税,能收来几个钱?
想咋地咋地吧,只要不来烦我才好。
苟知府心中也是苦闷。
自从来到了汉口这边,三天两头的交战,市面商业凋零,衙门的日子过得不比百姓生活好多少。
朱庆、苟知府二人大眼瞪小眼,因为粮饷的事,打着口水仗,推来推去。
朱庆本是一句戏言,手下的人真去城门口收城门税了。
吴仁厚的商队,也是倒霉。
正好撞到了朱庆的枪口上。
今个正午,知府的杜师爷匆匆跑进来。
“大人,大喜,大喜呀。”
“喜从何来?”
“外面来了一支大商队,正好被朱大人的兵丁撞上。”
“哦?说说具体情况?”
杜师爷正说着,朱庆的一名兵丁也跑来禀报。
“大人,皮大人查获一支商队。商队有五百二十人,凶器刀具等武器一百有余,
粮食、皮毛、绒毛、药材等货物若干,现银十万两。
这支商队是从包头来的,领头的是一位年轻人,叫吴仁厚。”兵丁快速禀报。
苟大人听了杜师爷和兵丁的禀报,转头看向朱庆。
“朱大人,你想如何处理?”
“真是老天爷帮忙,想啥来啥。去他妈的,这批货物全部没收,人杀了更好。”
“上面若是询问起来呢?”
“就说他们是叛军耳目。”
苟大人沉默了片刻,道:“老弟,万万不可。你让我给钱粮,我去哪里找嘛。”
“这好不容易来了商队,要是人都杀了,今后谁还敢来我汉口地界经商?
就算把这些货物和银子全给你,你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呀?不妥,不妥。”苟大人连连摇头。
“那你有啥好的办法?”
“杜师爷,吩咐下去,将这帮人关起来。
先饿他们两天,再行问话。”
“遵命,大人。”杜师爷答道。
“苟大人,还是你高,要不说你们读书人心眼更坏呢!”朱参将给竖起了大拇指。
于是,在这两天里,一个个的掌柜的被拷打,拉出去过堂,然后又拖回牢房。
吴仁厚倒是免了一顿毒打,吴仁厚知道,这是官府的手段。
监牢里,大家被一通折腾,滴水未进,肚子咕咕的叫。
掌柜们心中忐忑,怨气冲天,一脸的忧愁。
“这可怎么办呀,这帮不干人事的官痞子,不会要杀我们吧。”
“这些天杀的,是想饿死我们吗?”
“这大清是要亡了吗?..."
“各位,再坚持坚持,这是官府的手段,他们是不会杀我们的。再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就会找我过堂问话。”
尽管吴仁厚也是心急如焚,但还是出面安抚道。
果然,过了两日。
两个兵丁押着吴仁厚过堂。
知府的坐堂。
“高堂明镜”西个大字在苟知府的身后墙上,高高挂着。
“堂下何人?姓什名谁?”
苟大人拿过堂木,“啪”的一声拍案,厉声问道。
“草民叫吴仁厚,是山西包头来的客商,见过知府大人。”吴仁厚低伏着头颅,答道。
“你可知罪?”
“草民知错了。”
“看你也是个聪明人。
本官且问你,假如我旁边这位朱参将的绿营兵丁正好钱粮不足,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还请两位大人给草民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
“不知朱参将要多少,若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我和大伙儿一起想办法。”
看着吴仁厚如此上道,苟知府和朱庆相视而笑。
“起来回话吧,杜师爷,给吴东家搬把椅子过来。”
...
过了半个时辰,吴仁厚和两位大人,相谈甚欢。
“两位大人,我和牢里的掌柜们肚子还空着呢,要不给他们送点吃食?我以好和两位大人慢慢吃酒细谈。”
“杜师爷,去给掌柜们送点吃的。”
“嗯。”杜师爷应声退下。
酒桌上,又过了半晌。
“吴东家,菜也吃了,这酒也喝了,说说吧。”周参将说道。
吴仁厚先奉上五万两银票放在桌上,用眼角余光看了两位大人一眼,不疾不徐道。
“两位大人,我是一个商人。我为朝廷效力,特别是帮助两位大人解决心头大事,自然是乐意的。
这一次,我们是去武夷山贩茶,茶叶贩不回去,不用两位大人的刀斧,我和各位掌柜们回去都得死。
因此,我擅自做主,每年给两位大人过路费五万两银子,今后我们南下贩茶,免不得要麻烦两位大人,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只见苟大人和朱参将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
“吴东家,这就是你想的办法?”朱参将继续追问。
“朱大人,我一周之内给您调来两万斤鲜肉,一万担细粮,如何?”
“甚好!甚好!”
“来,苟大人,让我们一起预祝吴东家今后财源滚滚。”
苟大人微微颔首。
“吴东家,既然你们是来做生意的,不知道有啥好生意照顾我这知府衙门的?”
吴仁厚暗想,这两位狡猾又贪得无厌的家伙。
这个食盐的生意,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做的,现在不拿出来怕是不行了。
沉思片刻,一脸不舍道:“两位大人,盐的生产方式有井盐、池盐和海盐三种。
两位大人可知目前的食盐,都是人工通过熬煮卤水后提炼出来的,费时费力不说,成本大大提高。”
“我的方法是:围田造盐。
在海边围好一块块的盐田,通过涨潮落潮灌入海水,等待蒸发海水结晶。
这样一来,成本大大降低,二位大人觉得如何?”
“这么简单,当真能行?”二人追问,心扑通扑通的跳动。
“我有几个脑袋敢戏弄两位大人?再说对我也没好处不是。”
“我出五万两银子,且负责今后的销售、工人工钱和管理等等。
两位大人负责盐地和盐工、盐引,我占西成,两位大人各占三成,可好?”
“吴兄弟,你是个痛快人,今后贩茶,我保证你们来往畅通无阻。”朱参将哈哈大笑。
“吴兄弟,人年轻,识大体。
只要我们盐场的生意能成,我保你在汉口地界出入平安。”苟知府脸上乐的,笑起来眼睛成了一条缝。
吴仁厚继续说:“烦请二位大人先筹备一下,等我从武夷山贩茶回来后,我们的盐场也该好了。
两位哥哥,我还想去一趟江西景德镇贩点瓷器,如果两位方便的话,可否给我写封手书。”
“小事一桩,那边的县令,和我是及第同窗,我给你写封信便是。”苟大人说得慷慨。
得了苟知府和周参将的手信,吴仁厚小心将它放入怀中,继续陪着二位大人开心畅饮。
寻了个机会,吴仁厚从须弥戒指中拿出两万斤牛羊肉,请人买了一万担细粮,这才让朱庆、苟知府放下心来。
有了吴仁厚的周旋,商队总算是获得了自由,崔全掌柜却是欲哭无泪。
他的十万两银子没了。
呵呵。
老虎嘴里吞下去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