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铁锈味混着冷却液刺鼻的气息，如同浸泡过机油的破抹布狠狠捂住众人鼻腔。阿Ken蹲在被藤蔓缠绕的金属舱门前，膝盖硌着地面凸起的铆钉生疼。他下意识抠着指甲缝里残页烧焦的碎屑，电子锁猩红的光芒每跳动一次，后颈的银色纹路就像被火燎过般发烫，细密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小时候偷偷翻看父亲实验室监控录像，被红外线警报器扫过脖颈时的战栗——那时他总以为父亲藏着什么商业机密，却没想到真相竟如深渊般黑暗。
"等等！"张阿姨突然扑过来，翡翠镯子在金属舱门上撞出火星。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抵住舱门，腕间符文泛着幽蓝光芒，映得她脸上沟壑里的阴影仿佛在蠕动。她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色黏液，"你们闻到了吗？这下面的霉味里......混着医院太平间那种防腐剂的味道。当年初代编写者为了保存实验品，用的是能凝固时间的液态氮，那东西......会把人的灵魂都冻碎。"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眼睛望向舱门，像是透过金属看到了某个尘封的噩梦，"我老伴......就是在参与那个项目后，再也没回来。"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骤然响起，仿佛有巨兽在舱门后生生撕开喉咙。林渊条件反射地抄起扳手挡在众人身前，工装裤膝盖处的绷带早被冷汗浸透，血痂又被浸湿的布料磨得生疼。黑暗中传来链条拖拽的哗啦声，混着机械关节生锈的吱呀，十二具悬浮的玻璃舱从浓雾里缓缓浮现。每个舱体表面都爬满墨绿色铜锈，像某种寄生生物的血管，里面浸泡的"人"身着白大褂，皮肤下闪烁的线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胸口嵌着的机械心脏与黑袍首领如出一辙。那些机械心脏偶尔发出微弱的嗡鸣，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像极了濒死者断断续续的喘息。
"这是......克隆体？"林小雨的钢笔剧烈颤抖，在掌心划出月牙形血痕。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最前排的玻璃舱突然发出尖锐蜂鸣，浸泡液泛起诡异的紫色泡沫，里面的"人"眼皮颤动着睁开双眼。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与阿Ken对视的瞬间，瞳孔里竟投影出父亲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戴着防毒面具，将啼哭的婴儿放入培养舱，背景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015年12月17日——正是残页记载的关键日期。画面里，婴儿的啼哭尖锐刺耳，而父亲的眼神冰冷得如同面前的金属器械。
阿Ken感觉喉咙像被生锈的齿轮卡住，记忆如决堤洪水般翻涌。他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照片，照片里的婴儿手腕戴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银链，链坠上的初代代码此刻正在眼前克隆体胸口闪烁。"这些都是失败品。"张阿姨突然崩溃大哭，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舱体底部的标签，"看那些红色批注......'意识无法与机械心脏兼容'，'记忆传输导致人格崩溃'，他们把活人当小白鼠啊！"她泣不成声，往事如潮水般涌出，"二十年前，我亲眼看着他们把志愿者骗进实验室，说是什么能治愈绝症的项目......"
林渊突然暴怒，扳手重重砸向最近的玻璃舱。铜锈如雪花飞溅，他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瞳孔猛地收缩——左眼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道机械义肢的裂痕，和黑袍首领脸上的伤疤分毫不差。"所以我们看到的黑袍人，其实是......"他的指纹被刺耳的警报声撕裂，舱体上方的红色警示灯疯狂旋转，地面渗出的液态氮瞬间将衣角冻成冰碴。实验室里的温度急剧下降，众人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冰晶，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们是初代编写者的意识载体！"林小雨的钢笔尖戳向某个舱体，那里的克隆人脖颈处浮现出与张阿姨相同的胎记，"44章初代日志里说过，当现实濒临崩溃，他们会把意识上传到新躯体......"她的话被金属扭曲的巨响打断，所有玻璃舱同时炸裂，浸泡液混着液氮在地面凝结成锋利的冰晶，割破了阿Ken的脚踝。鲜血滴落在冰晶上，瞬间被冻成暗红色的血珠，而那些冰晶开始发出诡异的光芒，逐渐组成某种神秘的符号。
阿Ken感觉银链突然滚烫如烙铁，初代代码化作流光没入掌心。十二具克隆体的机械心脏同时启动，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最中央的克隆人抬手摘下嵌在胸口的齿轮，那齿轮表面的倒计时归零后，竟浮现出父亲的脸——只是双眼无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欢迎回家，儿子。"克隆人的声音混杂着电流杂音，"你终于来完成最后的实验了。当年把你送出去，就是为了等今天。"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你以为自己在反抗，其实不过是按照我们写好的剧本在表演。"
林渊的扳手脱手而出，却在触及克隆人的瞬间被数据流分解成齑粉。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背，皮肤下银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就像被黑客强行植入的恶意代码。张阿姨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布满机械接口的脖颈，浑浊的眼球泛起数据流的蓝光："很遗憾，孩子们。初代编写者的意识早就渗透进我们的记忆里......从你们踏入齿轮岛的那一刻起，就己经是实验的一部分了。你们以为的反抗，不过是按剧本在走。"她的声音变得冷漠而机械，"而我，不过是他们安插在你们身边的一枚棋子。"
实验室穹顶轰然炸裂，漫天齿轮如雨坠落。阿Ken看着林小雨耳后的银色纹路与克隆人完全重合，突然想起她总在深夜对着钢笔喃喃自语，想起张阿姨每次提到初代编写者时颤抖的手，想起林渊在战斗中越来越像黑袍人的攻击方式......原来那些所谓的记忆碎片不是未来，而是早己发生的过去。父亲实验室的监控画面、黑袍首领的机械义肢、初代日志的残页，都是故意留下的线索——为了让他一步步走进这个精心设计的机械茧房，成为重启世界的最后一把钥匙。而这个世界，早己被初代编写者掌控，如同一个巨大的提线木偶戏。
"启动终焉协议。"十二具克隆人异口同声，机械心脏同步跳动的频率震得胸腔发麻。整个实验室的空间开始扭曲成数据流旋涡，阿Ken感觉意识正在被强行剥离，恍惚间看见童年时父亲抱着自己的画面，而父亲的脸，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黑袍首领的模样。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林小雨带着哭腔的嘶吼，还有张阿姨最后的低语："对不起......但这个世界，早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就像被污染的代码，除了格式化，别无他法。"而在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数据流中，冷笑着看着这一切，那身影的轮廓，与阿Ken记忆中的父亲渐渐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