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站在教务处门口，手里攥着《延迟入学申请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确定吗？"系主任推了推眼镜，"T大物理系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延迟一年，名额可不保留。"
"我确定。"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
系主任叹了口气，在申请表上盖了章："理由栏你填'个人原因'，但我猜……是为了那个闻家的孩子？"
黎夏猛地抬头。
"他以前来学校找过你几次，我见过。"系主任的眼神罕见地温和，"年轻人啊……"
申请表被收走的瞬间，黎夏恍惚觉得，自己似乎亲手切断了某条退路。
走出行政楼时，程小雨正靠在自行车旁等她，手里晃着两罐可乐。
"办完了？"
"嗯。"
王小雨没多问，只是递给她一罐可乐："什么时候走？"
"后天。"黎夏拉开拉环，碳酸气泡涌上来，像某种无声的叹息。
王小雨盯着远处的操场，突然说："我查了瑞士圣莫里茨的资料，那地方……挺冷的。"
黎夏握紧易拉罐，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我知道。"
"你见到他，准备说什么？"
黎夏沉默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也许他会像从前一样对她笑，也许他会冷漠地转身，也许他根本不愿见她。
但无论如何，她得亲眼确认他还活着。
——
行李箱摊开在床上，黎夏机械地往里面塞衣服、充电器、常用药。
妈妈站在门口，欲言又止。自从得知女儿要飞去瑞士见闻黎声，她的态度就从反对变成了沉默的担忧。
"……钱够吗？"妈妈最终只问了这一句。
"闻家出了机票和住宿。"黎夏合上行李箱，"我只带些零用钱。"
妈妈走过来，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黎夏怔住："妈……"
"别让你爸知道。"妈妈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下，"……那孩子，以前经常偷偷往咱家信箱塞超市卡，以为我不知道。"
门关上了，黎夏的眼泪砸在银行卡上。
她打开电脑，最后一次检查邮件。
——收件箱里突然跳出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
发件人：闻黎声的旧邮箱。
主题：生日快乐，夏夏
黎夏的手指悬在触控板上，微微发抖。
今天不是她的生日。
但她还是点开了。
邮件里只有一个视频附件，和一行字：
"如果有一天你收到这个，说明我失约了。"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是闻黎声的卧室，他坐在钢琴前，穿着那件她最熟悉的浅蓝色毛衣。镜头有些晃动，像是用手机随意架在谱架上拍的。
"测试测试……"视频里的闻黎声凑近镜头，突然笑起来，"啊，开始了？"
他的状态看起来比现在好太多，脸颊还带着健康的血色，眼睛里有光。黎夏下意识伸手触碰屏幕，指尖却只碰到冰凉的液晶屏。
"夏夏，生日快乐。"他对着镜头微笑，"虽然录这个视频的时候距离你生日还有三个月，但我怕到时候忘了……或者，没机会了。"
——这句话让黎夏的心脏狠狠一缩。
闻黎声调整了一下镜头，手指搭在琴键上："本来想写首新歌给你，但想来想去，还是弹这个吧。"
他的手指落下，弹起一段简单到幼稚的旋律——那是他们小学三年级一起编的"秘密歌谣"，歌词蠢得让人发笑，关于外星青蛙和会飞的西瓜。
黎夏的眼泪瞬间涌出。
那时候他们总躲在音乐教室，一个弹琴一个瞎唱，被老师抓到还信誓旦旦说是在排练校庆节目。
视频里的闻黎声弹完前奏，突然抬头看向镜头，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碎："你还记得歌词吗？"
然后他唱了起来，声音有些走调，却认真得可笑：
"外星青蛙坐着西瓜飞船~
偷走了地球上所有作业本~
只有夏夏和黎声发现~
因为他们从来不写作业~"
唱到一半，他自己先笑场了，额头抵在钢琴上闷笑，肩膀首抖。镜头外传来黎夏当年的画外音："闻黎声！你弹错了！"
"是是是，夏老师。"视频里的闻黎声举手投降，重新弹了一遍。
黎夏蜷缩在椅子上，抱紧膝盖，哭得无声无息。
视频最后，闻黎声安静地看着镜头，轻声说："夏夏，不管将来发生什么……"
——画面突然黑屏。
视频结束了。
黎夏呆坐在黑暗中，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泪痕交错的脸上。
她颤抖着手指，将视频进度条拉回最后几秒。
黑屏时，扬声器里传出极轻微的"滴答"声，像是……
摩斯密码？
凌晨两点，黎夏戴着耳机，一遍遍重复听着视频最后三秒的音频。
滴答声规律而微弱，混在背景杂音里几乎难以分辨。她打开摩斯密码对照表，将听到的节奏记录下来：
·—·· · ·—· ··· ·—· ·— —· —·— · ·—·
翻译过来的字母是：
L E R S A N K E R
"Lersanker？"黎夏皱眉，这不是一个单词。
她试着拆分重组，突然灵光一现——去掉重复字母，变成Lersank。
——圣莫里茨附近有个小镇叫Sils，而"Silsanker"是当地一家小众咖啡馆的名字！
她立刻搜索这家店，网页显示它位于疗养院后山的一条小路上，顾客稀少，以手工巧克力闻名。
这是闻黎声留给她的线索。
他可能在那里等她。
也可能……那里藏着什么他想告诉她的东西。
黎夏关上电脑，窗外己经泛起鱼肚白。
十小时后，她将飞越八千公里，去赴一个不知能否见面的约。
——
机场安检口，黎夏回头看了一眼来送行的王小雨和妈妈。
"到了报平安。"妈妈别过脸，声音有些哑。
王小雨塞给她一个小盒子："瑞士SIM卡，己经充好值了。"
黎夏抱了抱她们，转身走向安检通道。
登机口前，她打开手机相册，最后看了一眼那张闻黎声在瑞士的照片——他望着雪山，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
"等我。"她在心里说，"这次换我来找你。"
飞机冲上云霄时，黎夏靠在窗边，看着逐渐变小的城市。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闻黎声弹的那首傻气歌谣，她轻轻跟着哼：
"外星青蛙坐着西瓜飞船~
偷走了地球上所有作业本~"
眼泪无声滑落。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但她知道，有些问题，必须当面问清楚。
